“你们以为他怎么红的?还不是靠敲骨吸髓那位超级偶像的自私自利!倘若时至今日,我们仍不奋起反抗,梦之咲就会成为第二个玲明。想想那样可怕的光景吧,朋友们。一旦春日祭那样的竞演展开,凡人只会沦为天才们永远的垫脚石。原本我们还能在他们的手底下苟延残喘,但星海千星的到来,直接堵死了我们的后路,等待我们的结局只有退学这一选择!”
“还是说,难道你们当真相信舆论包装起来纯洁无瑕的人设,认为他为玲明带去的是光明未来。”
“呵,天真。”少年冷笑了声,一番陈词下来,他对自己的判断亦愈发笃信,言辞也愈发激烈,“你们细数过真正留下来的非优等生有几个吗?因春日祭退学的非优等生甚至优等生又有多少吗?”
“答案是一比九。每十个人里就有九个人被淘汰,从此无缘偶像生涯。”说罢,他高高扬起手中的资料,吸走所有观众的注意力,“而这些事实都被写在这份资料里,给我的人正是秀越学院的领导者,那位以一己之力无私地承接玲明绝大部分非优等生的去向,帮助他们续写偶像活动的高洁存在。”
“现在,你们还对残酷的现实心存侥幸吗?醒醒吧,战/争——已经到来!”
诸如此类的舆论像被月亮牵引的潮汐翻滚着、蔓延着,然后逐渐汇聚成了声势浩大的模样。
莲巳敬人站在被翻修了一遍,更加舒适豪华的学生会活动室里。此时此刻,被清洗得瓦亮的地板正清楚映照出他稍显恍惚的表情。
从接受英智命令,决心完成起心愿的那一刻起,他并非没有预料过有人为此牺牲的场面,包括他自己。但从朔间零突然宣布辞去学生会会长一职,几日功夫就完成与天祥院英智的交接,再到千星试图在梦之咲举行类似玲明的春日祭竞演,而被已任学生会会长的英智拒绝,在众目睽睽之下罕见冷着脸离开红茶部,与英智不欢而散,一切就像被按下加速键,以他无法掌控的速度飞快发展。
敬人并不知晓他们两人在花园露台上聊了什么,就像他无法看透朔间零那般,他亦无法看透另外两位幼驯染的真实心境,唯有追随,是他能做到的且最万无一失的行为。
“你听见了吗?沉睡在大家心底的渴望正在苏醒,我们必须一口气点燃它,也只能一口气点燃它。”英智以绝无仅有的热切口吻诉说着,那把火率先自他身上燃起,再接连蔓延至被他紧紧握住的野草。
莲巳敬人感知到要将人骨头敲碎的剧烈疼痛,深幽的业火吞咽着他无动于衷的冷漠灵魂,拷打着他的良心与怯懦,可他没有放开天祥院英智。也因此,当千星经过他的身边,他便只能静默而狼狈地躲避掉对方了然但始终包容的目光。
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他的内心无数遍煎熬。
“已经回不了头了。”
如幻听般的言语回应了他,莲巳敬人差点以为自己将心声脱口而出,结果他的嘴巴仍死死闭上,只是他向来善解人意的幼驯染再次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困惑,为他妥协地做出最后一次提醒。
“我现在的处境,敬人应该也出了不少力气吧,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千星神情淡淡地说:“你也知道,为了达成目的,英智选择了谁成为他的队友。”
“青叶纺、巴日和。还有被那位教父以特殊形式教养而成的乱凪砂,我对他总是多留心几分,毕竟教父那边的人总想让我和他打一次擂台。”
千星戏谑道:“而这个想法,看来马上就要变成了事实。”
“唔......其实某种意义上,我说不定和英智很像呢。”
“不过。”
他与莲巳敬人擦肩而过,声音放得很轻,依然是那熟悉的、使人安心的言语,他说:“没关系的。”
——我不怪你。
良久,莲巳敬人回过头去,那里早已没有千星的身影。
星星坠了下来,主动往那场企图将他吞没的潮汐拥去。
春日祭的提案虽然失败,由新一届学生会主席所引领的梦幻祭制度却广泛掀起热潮,引入学生投票的机制一经推出便引起热烈簇拥,因为它正吻合并进一步推动了梦之咲如今暗流涌动的舆论趋势,令制裁的权柄仿佛成为了每个人的触手可及。
可即便如此,“星海千星”这个姓名,仍象征着无可置疑的强大,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极具压迫感地俯瞰着攀登者。哪怕对他再不屑,再如何认定他是因为机缘巧合意外走红的人,都无法在用汗水和实力堆砌出来的丰碑前歪曲事实。
就这般,在期盼与恐惧中来临的梦幻祭当天。
背景音乐响起的那刻,连笑容都无法维持,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终于举起了话筒。
但是,没有声音。
无论观众怎么竭力伸长耳朵去听,甚至捏起手臂怀疑自己陷入了幻觉,都无法听见一丝除背景音以外的歌声。
最后,在歌曲即将过半之时,陆续沉默下去的会场彻底陷入死寂。
人们被巨大的荒诞冲击,只来得及抓住一闪而过的晴天霹雳——
千星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