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人的大会和同普通人的盛世显然不同,云朗此前参加过最热闹的不过是市集开市,人欢马叫的景象除却最初带来的新鲜感留下更多的是格格不入地置身事外,行人们的嬉笑怒骂都在排开他一般,偶尔得到的垂目里也只有冷漠和鄙夷。
是了,谁会在意路边死了一条野狗呢?
“云朗。”
云朗蓦然回神侧头看向身前的知雅。
知雅迎着人群并没有回头,她和泽会不知何时已然并肩,但云朗透过两人中间的位置往前望去,不少子弟飞身而起正穿越人群山门落在场上。那些流转的灵气在空中交织盘桓,如同一只手正挥笔作画般,绚烂美丽。
云朗有几分看呆了,他又一次生出胆怯来,想到自己过往十几年的烟火人生,自己连庸俗的尘世都融入不了,如今这超脱之地会是他的容身之所吗?
“云朗。”知雅未听得回应和泽会一齐转回头来寻,便见那孩子一脸迷惘地看着她的背影。知雅猜到了些什么,她放柔语调,又唤了一声。“到这来。”她指着两人中间的那块空地。
云朗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泽会、知雅和从木和容还师出同门,是清云派的嫡传所以这样的大会本就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可此刻两人都默契地将原本容还的位置让给了云朗,云朗能感受到此刻门派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他从未承受过的关注。
[容还仙长可是从未收过徒弟的,忽然间怎收了你这么个少年。]
[哪来的耗子,还不离我远些!]
[小师弟,你现在可是我们掌门师叔的弟子。]
[龙生龙凤生凤,你生来就注定是下贱的奴仆。]
[你可想随我修道?]
[你要知你心缘何成道。]
[去吧。]
去吧。
云朗耳边忽然想起昨日师傅与他说的那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而已,为什么云朗此刻会如此安心呢?他如今已经是清云派的弟子了,他的师傅是鼎鼎有名的长清剑仙,自己不能够怯懦,丢了师傅和门派的脸面。
云朗收住后退的脚,在几位师伯的目光中缓缓向前踏去。
前面的日光充盈,云朗被晃了一下眼,但没有时间给他适应,耳边泽会已经开始发言了。“敬迎众位到此参会,吾清云派承磐源山天地之气供养,继师辈祖爷之绝学而立今。全蒙天地不弃吾辈才有今之道行,但修道一途本为日月玄机不可语道,重在于修心道,所谓授业不过清谈辩理,故而山门常惯不邀外生,只待缘人。”
泽会嗓音浑厚,加上底下十分安静,都无需法门他的声音便清晰的传了出去。
“然今玄变,吾等身于尘世、天地灵养而长,自当共筑安民之业。”泽会顿了顿,继续道。“清云派向来不拘寒门贵胄,凡资质上乘心怀侠肝义胆之辈者,吾等必倾囊相授,只愿各位修士济世以报。”
话毕,场中人群皆振臂而呼。
“本次选拔设有三考。”短暂的激奋过后泽会开始宣布考纲。“一考汝辈才,二验汝辈志,三问汝辈心。”
“三考皆过后由山门各前辈自行选徒。”
规则都介绍完后泽会才进入其他环节,介绍起门派各长老来。“这位乃知雅长老,道号清晏子。究行脉运气之象,主张先性而后命。”他语气带了点笑意。“那本讲述七返炼精中三火行运之法的《九还功十三论》便是其所作。”话毕,人群骚动起来。
云朗也是刚知晓此事,踏入修道之途前他听过的仙长的名号寥寥无几,更别说那些晦涩聱牙的典籍了,不过看场中喧哗之象显然知雅师姑的这本功法在修仙界也是如雷贯耳。
“自是不比师兄玄岳山一剑折天柱绝地维的不周倾之威。”知雅莞尔一笑回道。
“不周倾淮南沉剑!”底下不知何人顺应着大叫了一声。
台上有几位长老笑了,场内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于是云朗便看见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泽会面露几分羞赧来。“咳咳。”他抬手压了压。“接下来就由清晏子道长为尔众介绍吧。”
知雅却没放过泽会,还是以他先起了头。“虽说不周倾的名号人尽皆知,但还是容我简述师兄的修道之法。泽会仙长以先命后性为纲,与世人所想不同师兄是拳法筑基,以肉身淬炼其灵,体魄为先。剑法其实尔尔。”
这话说完场内气氛有几分凝固,半响才有从木一人小声蛐蛐。“确实尔尔,师兄的剑法还不如我呢,力道大了些罢。”台上的几人应当都听见了此话,云朗瞧见侧方宁槐师姐蹙着柳眉朝从木师伯看去。
“而这位。”也不过片刻知雅抬起右手,指向说小话的从木。“柏阳仙长,他也遵从先命后性,但他乃静功派,讲究闭气千息,返婴之本。此外他还是位炼器大家。”从木微抬了抬下巴。
“而那边分别是修丹道的夏通长老,道号承露子。擅推演卜筮之术的弘法道长,游仙诗妙空子道长,化力为风的燕无痕......”知雅一一道出在场长老的名讳和所修之术,一连串的名号报下来云朗才领略到清云派的底蕴之深厚人才之荟萃,因为那些称号在民间实在家喻户晓才连云朗都略有耳闻,不过此前他并不知这些人都是清云派仙长。
比如之前妙空子道长所作的游仙诗一出直到如今读书人都还延用着他的格律。再比如传闻燕无痕长老手中扇羽一挥黑压压的蝗虫无形而散,近一年的蝗灾在他手中不过一息而灭。还有一人一口而止两国征战的弘法、一剑挡奔海的魏沧、百炼显象的末流子......
“而这些便是日后你们的师兄师姐们,接下来的考核也由他们带你们前往。”知雅转头看向侧边站着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