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醒的时候，天色已晚，灯光的映射下显得窗沿上只剩几朵花的花盆格外空荡。

这座原本不起眼的小医院此刻人声鼎沸，被送来的伤员还在增加。

此刻距离地震发生已经二十八个小时了。

顾识微微睁开眼，首先开始寻找起程知萧的身影。

没记错的话，他昏过去之前好像说了一点放肆的话，做了一点放肆的事情。

顾识的心瞬间忐忑起来。

程知萧很好找，就在旁边床上坐着，背靠床头，看起来在思考着什么。

顾识抿唇，没有贸然出声。

“你说的‘不放我走’，解释解释？”

来了，顾识没想到程知萧这么快就发现他醒了，他先是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冲动地直接向程知萧说自己的准备，就应该直接做。

见顾识沉默以对，程知萧叹了口气。

“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我不都说了么，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了，这是双向的。”

顾识刹那抬起了头。

程知萧继续说：“我问你，你上辈子是因为想放我走所以才对我那么冷淡的？”

顾识：“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淡了？”

程知萧：？

“你每次都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这不算冷淡？”

顾识坚持：“这只是为了避免我多想，假如接受了你的示好，那我可能会对你产生一些其他想法，可能就没办法在你作出选择时完全不干扰了。”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程知萧选择放弃和这个犟种沟通，直接开门见山：“那好，所以这辈子想通了，想当我男朋友了？”

顾识身形一僵，强装淡定地点头：“对，我思考了很久，决定向你索求恋爱关系。”

“这是我最开始的目的。”

程知萧一眼发现了顾识不自在到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手，于是大方地原谅了这个棒槌。

顾识起身，揉了揉睡僵的手和脖子，往程知萧旁边走去。

程知萧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他坐。

顾识还想继续解释“自己前世并不是刻意避开程知萧的”，谁料程知萧变戏法一样从后背摸出了一朵白花，有点枯，还沾着雨水和泥土。

“顾识，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一句简单的话，说出口用了程知萧两辈子。

他虽然早就从顾识哪里得到答案了，但他还是想有一个完整的流程——至少不能像前世一样什么都没有就直接结婚了，到头来婚姻没了什么也就都没了。

顾识被这句话直接定住，他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脑子里有一辆火车轰鸣而过，外部世界的所有杂音都消失不见，只留下“我喜欢你”四个音回荡在耳边。

顾识从没想过如此平凡的一句话竟然能够如此动人，仿佛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让人暂停时间慢慢品味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错愕过后甜腻的蜜就溢了出来，过去曾遭受过的苦与难再也没办法给他一点伤害了——顾识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爱很爱程知萧。

“我……”

顾识哑了声，发出的声音还没有程知萧一个病人说话的声音大。

程知萧耐心地等他接下来的话，等上辈子没能等来的表白。

“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尽管我知道我不堪，但是我还是爱你，并希望你能容许我改过。”

这大概是顾识说过的最艰难的一句话了，短短几十个字，他说出口就用了很久，耳廓已经全红完了，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无措地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看着我，”程知萧捧过他的脸，“再说一遍。”

顾识胸口起伏变大，他挣扎一番，最后还是与程知萧对视了。

“我爱你……”

“你爱我，我知道了。”

程知萧只想听自己想听的，所以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后面的话。

“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次的勇敢，谢谢你能够坚持下来，谢谢你为我做出的一切。

假如没有顾识这辈子一开始的坚持，那么他们是不会再有未来的。

所以尽管顾识前世待他始终不远不近，但程知萧仍然要谢谢他，也谢谢自己没有完全丧失对顾识的爱和耐心。

对待顾识这种不爱表达自己的木头，表达了也是在往贬低了自己的方向上走的榆木，耐心是绝对少不了的，前世程知萧早就被消磨殆尽了，所幸——

所幸这辈子顾识愿意先走出一步。

程知萧闭眼，吻上了顾识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