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间就到了那处三醉芙蓉底下,果然春信所言非虚。
大片大片的花朵层层叠叠堆在一处,桃红里点缀着些许浅白,恰似珍珠落入玫瑰盘,渐渐浓起的香气如极轻盈的纱缎笼罩住观人的面庞,直教人浑觉天地间只此一物。
“果然漂亮!”沈文君抬手拉下枝头花细细嗅到,赞道,“可比什么香料强得多,要我说不如全换成鲜花芳果,不更多些天然之趣?”
“你觉得这花好,我觉得香料也香,哪有这两全其美的事。幸好这么好的花就在你这听雨阁边上,我来找你的时候还能顺道见一见。”韩绾也摘了一朵花在手上把玩,感叹道。
“那姐姐可要天天来找我了,不然我就去找姐姐去。”沈文君接过韩绾手中鲜花,正是半红半白的样子,插在她鬓角,轻笑道。
韩绾抬手摸摸耳上花瓣,笑着点点头。
“啊!啊啊啊!”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氛围,沈文君连忙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年轻的宫女尖叫着从假山后头跑了出来。
“怎么了……”沈文君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宫女已经飞快跑远了,害得她只好叫白让拦下一个小太监问话。
那个小太监浑身发着抖,额头不住有冷汗顺着眼角流下,刺得眼睛微微发疼,此时听见沈文君问话,只好颤着身子跪下,慌慌张张地说:
“回禀主子,奴才们本是奉命往珍妃宫里送东西去的,不料方才路过假山的时候,看到、看到……”
也不知这小太监看到了什么,死活也不肯继续往下说,只是不住磕头。
沈文君见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让他先走,打算自己上前看看究竟。
却被韩绾拉着手腕,怕道:“要不我们还是回你听雨阁去吧,万一真看见了什么不好的……”
沈文君安抚地拍拍韩绾手臂:“姐姐在这里等我吧,我和白让一起去,春信就陪着姐姐吧。”
春信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文君,却没再劝,只嘱咐白让照顾好她,转身站在韩绾身边扶着她。
“主子小心脚下。”白让扶着沈文君手,低头看着地上路面,假山旁都是些鹅卵石,此处天日少,露水尚未褪去,要是不小心不是掉到池子里就是磕到假山上。
白让正小心翼翼扶着沈文君,却感觉到她手指瞬时收紧,紧紧扣在他手背上,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一下子就在他手上留下了印子。
白让抬头看去,一具穿着太监服饰的人挂在假山上,双手松松搭在石上,脑袋却往下坠,一双通红的眼睛倒着,直直看向两人来的方向。
大张的口中血肉模糊,舌头却不见了踪影。
只有苍蝇嗡嗡地在他周围飞来飞去。
“你抬头看右边的树。”沈文君好像看出了白让的疑惑,用力捏了把他略微粗糙的手,镇定地示意他往右上方看去。
白让抬头一看,那太监被割下来的的舌头血淋淋挂在尖锐的树枝上,一滴一滴,粘稠的猩红粘在极好的青石板上。
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在死太监身边欢快跳来跳去,时不时有争不过的雀儿去去啄啄树上的舌肉换换口味。
啪嗒,不知哪只鸟儿使过了劲,那截舌头掉了下来,溅起蒙蒙灰尘。
沈文君闻到鼻尖一阵阵铁锈味,只觉喉头一阵痉挛,腹中酸水上涌,激得眼泪迷糊了双目之时,听见白让说:“先回去吧,主子。”
沈文君勉强地点了点头,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绰绰,在半明半暗的泪光里看不真切。
“怎么了这是?”韩绾看她这副模样,急切地上前扶着沈文君身子。
春信一时也有些着急,责备道:“方才让你看着主子,怎么闹成这样,回头自个儿领罚去!”
白让一言不发。
沈文君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怪白让,实在是……”
“到底怎么了?”韩绾急道。
“前头死人了!”沈文君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这,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韩绾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用气音说道。
“谁知道,先回去吧,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只觉得鼻子里都是这股怪味。”沈文君皱着鼻子抱怨道。
一行人这才回了听雨阁,苏叶早等着了,只是沈文君左等右等不来,如今一回来又是这样坏的脸色。
苏叶也心知不妙,赶紧屏退众人,关上了门窗,只留下几个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