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君正欲再宽慰一下母亲,就听见她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只能无奈道:“是爹吧,怎么不叫他一起进来,在女儿闺房门前哭像什么样子。”
果然沈老爷进来了,只是已经将泪拭去,涨红着双眼,只说:“爹这是放心不下你,我在前朝都知晓珍妃和庄妃斗得厉害。这宫里哪个不是聪明人,当今皇后又是个不管事的,以后定要苦了你了。”
“陛下还偏偏要赏你个镯子,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到情深处,沈老爷也是连皇上也一起埋怨上了。
又叹道:“早知道不如当初应下和太常寺卿之子的婚事,怎么得也好过进宫去。”
“他?我才不要呢,老是欺负我,也不知道抱的什么样的坏心眼。”沈文君撇撇嘴,不屑道。
沈老爷可要愁死了:“你可长点心眼吧,我儿。”
“好了好了,孩子已经够怕得了,你就别说这些话了,先回去吧。”陈夫人推着沈老爷往外头走,又回头和沈文君叮嘱,“你今天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看着沈老爷不情不愿地被推了出去,沈文君忍俊不禁地大舀了一勺酥油鲍螺,一下子被甜得发抖。
又过得一日,宫里的太监来宣旨,沈老爷带着一家人到正厅接旨,只听他高声叫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礼部尚书沈行之女沈文君,仪容恭美,妙婉淑约。诏以入宫,册为正六品贵人,赐号‘颖’,于十月初一进内。钦此。”
只见那太监笑眯眯托出一只匣子打开递过来:“贵人还不看看陛下赏的镯子,多罗国今年就供了这一对儿镯子呢,这种水可是极好的。”
沈文君接旨谢恩后,才亲自接过太监手中玉镯,果然质地细腻,颜色均匀,微微泛着油脂光泽。
又引进来一位身着宫装,端庄秀雅,眉眼见俱是和蔼的中年女子来,沈文君便知是她的教习姑姑来,连忙行礼问安。
她一愣,也跟着跪下请安,口称:“奴婢雪青,参加颖贵人。”
陈夫人早准备好了钱财礼物一一给了每个来宣旨的太监,又请了他们喝茶,才算这事完了。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也回来了,因刚进宫,大家的位分都不高,最高也不过是个贵人,韩绾也被封了贵人,只是并无封号,还比沈文君要早一日入宫。
此次入选的秀女并不多,只得八人。
不说沈文君怎么想,至少她爹娘觉着人少些,争宠也就不至于那么厉害,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此后跟着雪青姑姑学规矩的日子不必多提,唯一叫沈文君烦恼的是小侄女儿青燕总是闹着要姑姑,只是宫规森严,一日也只能见一回罢了。
为此她可把沈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雪青姑姑是在御前当差的,性子谦默恭顺,只是甚少提及后宫诸事,不过虽只得只言片语,再加上沈老爷打听来的消息,沈文君已对宫中众人脾性了解了大概。
皇后自从大皇子被监禁后就一蹶不振,避世不出。太后又非当今生母,母子之间自有隔阂,也不好插手后宫中事。
如今后宫诸事皆由珍妃和庄妃两人一同打理,二人父亲在前朝就不对付,自然带着她们在后宫中也斗得火热。
大多妃嫔都依附着两人生活,其余的要么是说不上话的,要么就只有内务府知道她们了。
自圣旨下来,陈夫人和嫂子林曼就忙着给她准备要带进宫里去的衣裳首饰,既要大方端庄,又要秀气雅致,免得到时节了无可穿戴的被人笑话。
其实还有怕她闹出什么事来,宫里冷落了她,就预备着给她多带点,只不敢和沈文君说罢了。
她俩虽打定了主意不和沈文君说,可到底让她给猜到了,虽心里暗暗感激母嫂一片怜惜之情,但不愿驳了她们好意,只好假作不知。
却说宫中珍妃处,内务府已把选中秀女的名单和分配的宫殿安排好,只等她过目。
“娘娘,庄妃娘娘那边派人送来了册子,说是麻烦娘娘看看,娘娘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尽可再改。”珍妃宫里的首领太监李德安端过来一本书册。
“以往哪件事不是紧紧攥在手里,她能有这么好心。”珍妃正打算就寝,一头乌发披在肩上,衬得她果真如珍珠一样耀眼。
她不在意地抬手:“算了,拿来给本宫瞧瞧,要是真有什么错漏之处,也是本宫的本事。”
“中军左都督之女,封了贵人;右金吾卫之女,也封了贵人;吏部尚书之女……”
珍妃抬眼看了李德安一眼,复又垂眸:“就是殿选时,陛下夸有趣的那个?”
她身边的大宫女金香义愤填膺道:“不止夸了呢,陛下还把今年多罗国进贡的唯一一对玉镯赏给她了呢!要奴婢说就算不送给娘娘,也没得要赏给一个贵人呐。”
“听说她的封号还是陛下亲定的呢,都没让内务府插手,可是不得了了。”李德安附和道。
珍妃何时受得了这气,甩手把册子扔在地上:“就显得你们话多了,是不是?”
“奴婢知错!”
“奴才该死!”
两人冷汗立时流了满背,连忙跪下请罪。
“庄妃那个贱人给她安排的哪个宫殿?”珍妃按了按额头,扭头询问道。
“回禀娘娘,是咸安宫……”金香额头上汗也不敢擦,立马捧起册子看了看,小心翼翼回道。
“好啊……”珍妃攥紧了桌角,厉声道,“咸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