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沈文君斜倚在院中梅子树下,手中握着一支凌霄花,白皙指尖漫不经心地扯下娇嫩的花瓣,散落一地鲜红。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来,光影精灵,俨然透出几分热意来。几声莺啼,掩盖住来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今天是她要进宫选秀的日子。
正枯坐间,她的丫鬟苏叶在东西张望了一圈之后,才急急忙忙往她这跑来:“小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啊,老爷太太已经在前头等着了呢!”
沈文君懒懒抬手,任由苏叶拿出湿帕子擦干净她指缝间黏上的花汁:“我知道啦,现在就去好不好,我们苏叶别生气了。”
“我哪儿敢生小姐的气呢?”苏叶又仔细整理了她的发钗,确保毫无一失才送了口气。
“老爷夫人,二小姐来啦!”刚到前厅,就有小丫鬟面带喜色地给两人打起帘子。
陈夫人一听,坐直身子,往外看去。
果然打门外走进个少女,十六岁年纪,生得雪肤花貌,肤白如凝新荔,眉似远山,微圆的双眸透出十分的娇憨。
一身水红彩绣游鳞古香缎春衫,娇俏艳丽的色彩越发显得她肌理晶莹,勾勒出如柳身段。
陈夫人拉着沈文君坐下,叹道:“唉,我真不愿意你去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要是选不上还好,万一选上了……”
沈文君正捻着桌上的栗子糕往嘴里塞,她正饿呢:“他们说宫里的点心比家里的好吃,我吃饱了就回来,娘别担心。”
陈夫人被气得发笑,伸手过来要拧她脸,却在触及她脸颊时停了下来,化作一记轻柔的抚摸。
“要是你阿姊我还没那么担心,偏偏是你。”她女儿出落得如此相貌,哪怕是个傻子也要被选上了。
真是要剜了她的心去。
“是啊,偏偏是你,你那么不聪明别被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哎呦……”沈老爷在一旁早已经眼泪汪汪,此刻已然按捺不住抽泣起来。
沈文君纳闷:“那我也没有那么笨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 ”陈夫人赶紧搂着沈老爷肩膀安慰道,“一把年纪了,害臊不害臊,快别哭了。”
沈老爷在沈夫人怀里抽泣道:“嫌我丢人了是吧,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沈文君提醒道,不忘顺了块栗子糕塞进荷包里。
“对对,来,乖乖,你这一去少不了有要用钱的时候,把这拿去。”陈夫人推开沈老爷,从丫鬟手中托盘取过一只硕大的荷包递给苏叶。
里面是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子、金瓜子应有尽有,沉甸甸的一包。
就在沈文君要跟着沈老爷走出门的时候,陈夫人突然开口:“千万要小心啊。”
沈文君回头,最后看了她母亲一眼。
她哥哥沈回章早已经套好了马车,在外头等着他们呢。
沈文君扶着苏叶的手上了马车,清晨的大街已经被车马堵得水泄不通,想来都是来选秀的。
当今陛下也是励精图治之人,只是如今当了皇帝,年近四十,子嗣单薄的毛病就出来了。
大皇子虽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可前年办了一桩坏事,幽居于王府不得出;二皇子四皇子出生就夭折了;三皇子如今为长,偏偏愚不可及,不得皇帝喜爱。
只有五皇子,因出生卑微,乃是皇帝一时兴起宠幸宫女所生,更不入得皇帝之眼。
皇帝膝下不独皇子稀少,连公主都只得两位。
太后忧心皇嗣不继,故而有了此次选秀。
沈文君沉默地垂下黑鸦一般浓密的睫毛,手指一松,帘子从她手中滑落,发出哗啦一声。
说起那皇帝,她幼时还见过呢,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回忆罢了。
“小姐今日定能艳压群芳呢!”苏叶打小就伺候在沈文君身侧,饶是如此依旧被晃了眼,笑叹道。
沈文君取过镜子来仔细打量一番,突然伸手扯歪了鬓边的珠花,:“这样才好,板板正正的有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到了宫门口。
沈老爷看二人下得马来,神秘兮兮把沈文君拉到一边,小声说:“乖女,你看是不是……”
说着在沈文君面前做了个两指搓来搓去的动作,疯狂挤眉毛示意道。
沈文君捂紧了自己的小荷包,警惕道:“爹你想干嘛?”
“哎呀,这你爹不是馋醉仙居的西湖六月黄了嘛,你娘又不给我钱。”沈老爷贼眉鼠眼地在沈文君耳边说,“不多,就十两银子就够了。”
“不给。”沈文君头一扬,看天看地,总之就是不看她爹。
沈老爷急得团团转,双手合十:“求你了……”
“那好吧,不许多吃嗷,小心闹肚子可别来找我。”沈文君没受住,还是从袖中数出十两银子悄悄递给老爹,不敢让沈回章看到,怕他回去和娘告状。
“知道啦,这用你说。”沈老爷拿了钱立马塞进胸前,立马摆出一副正经样子板着脸训道。
他们正闹间,远远传来一道活泼女声:“好妹妹,你也在呐!”
沈文君惊喜地抬眼看去,是个年纪和她不相上下的少女,正大步向她这里跑来,也欢喜迎上去:“姐姐,我正想你呢。”
“别怕,有姐姐罩着你,这次谁敢说你,姐姐帮你打他!”韩绾拍拍胸脯,端的豪气干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