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皖脸上这才浮现了满意的神情,慢吞吞松开抓着她的手指,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朝外面走去。
马车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路引上写的青石子路十六号。
“姑娘,到了。”听见门外车夫的声音,丝柳打开门,率先下了车,转而去扶自家姑娘。姜淳挥了挥手,提起裙摆跳下马车,随即朝着车辕处伸出手。
周皖正弯腰从车厢内出来,看见斜方伸出来的一只手,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般弯了弯唇,最终隔着衣袖握住了,借着姜淳的力道下了马车。
丝柳大眼睛直愣愣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看来她家姑娘“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瞄了两眼没什么人的青石板路,侧了侧身,不着痕迹挡住,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一套有些老旧的院子,沟沟堑堑的木门敞开一边朝里开着。
姜淳拉住木门上的铁栓扣了扣,“有人吗?”
“来了!”很快,从堂屋出来一对穿着朴素的中年夫妻,两人走到大门口,先是看了门口几人一眼,最终眼神落在周皖裹着纱布的头上,大惊失色,差点惊呼出声。
姜淳:“打扰您了,今日在街上不小心砸到周公子的头,实在是抱歉。”又掏出三个大银锭子放到那夫妻两手心,“周公子的记忆有些混乱,暂时有些记不得人,大夫说要好好养着。”
周公子?那是谁啊?
夫妻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幸好在这时门内又走出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他三两步走到门口,夸张得惊呼:“表哥!你咋把头给砸破了?你跟人打架了?”
赵群走到顾和皖身边,扶住他的手臂,将人往里迎。他也不敢乱说话,毕竟他也不知道他们家公子今日改了个什么名,只能不停念叨车轱辘话,“你咋把头给打破了?告诉我谁干的,我去把他打一顿!”
说完开始主动介绍,“这是我表哥,前段日子家里出了意外,来我家投奔的,这是我爹娘。”
中年夫妻此时也围了过来,热情的感谢姜淳主仆俩,又邀请两人进去喝水歇脚。
姜淳见真是他的家人,也放心了,她摇摇头表示不进去喝水,又跟周皖说:“你好好养伤啊,多休息。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辞别几人抓紧跑路了。
等上了马车,主仆俩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无他,太热情了。
马车径直朝着扬州府衙行去,安排好周皖这个小插曲,姜淳便迫不及待要去收拾那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公子哥了!
却说小院内,从姜淳主仆俩出去后便紧闭了院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寂静。
最终还是赵群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惊疑:“公子……您失忆了?”
听见这话,顾和皖抬起眼帘看了赵群一眼,没回答他,径直朝屋中走去。
那眼神平静冷淡,没什么感情,仿佛是在看什么蠢物,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赵群懂了,挠挠头跟了上去。
“公子,那咱们今日还启程吗?您这伤还是得好好养着啊。”
“公子,您当时咋不躲开那个铁锹啊?白白受了伤,属下看了都心疼啊!”
“公子,您可别怪属下没帮您拦着啊!看着您受伤,属下这心里可太不是滋味儿了。可属下看您没躲开,便猜想您心里一定有什么谋算,属下是怕坏了您的好事啊……”
赵群一边整理衣物,一边不停得絮叨。顾和皖坐在桌旁,听着听着,思绪便有些飘。
他压根没有记忆错乱,更没有失忆。
在医馆时,他的头很晕,毕竟是真得流了那么多血。他闭上眼睛养神,谁知那老大夫以为他昏过去了,想把他扶去榻上躺平,他睁开眼睛想告诉大夫自己无事,却吓了人一跳,一巴掌扇在了他后脑勺上。那下是真把顾和皖打晕了,他迷迷糊糊间便看见一个老头儿长着他父皇的脸,不停得在他眼前晃,出口喊了一声“爹”。幸好他还记得出门在外,没喊“父皇。”后来就见姜淳走进来了。
他也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理,刻意让姜淳误以为他是脑袋被砸坏了。
想到这里,顾和皖叹了口气,为何那张路引上偏偏就写了地址呢?否则他这会儿估计该在陈府养伤了。
“……对了公子,姜姑娘怎么完全不认识您啊?”说到这,赵群终于停下了说话,疑惑的望着自家太子爷。按照道理来讲,他家太子爷在京城时也不是大门不出的人,前年出公差路过苏州陈家时还进去做过客呢,这姜郡主怎么像是没见过呢?明明他家太子爷长得也不差啊!
顾和皖语塞,他怎么知道。不过算算日子,他和姜淳的婚事也就在两月后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掀开盖头看见他这张脸,她会是什么表情。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和皖轻轻摸了摸破了个大洞的额头,唇边不由附上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他要让这次的扬州之行更有意思一点。
扬州是富庶之地,府衙也修葺的十分气派。两座石狮安静矗立在大门口,威严壮观。
姜淳径直走到门口,开门见山:“我要告官。”
两个衙役站在门口,都快要睡着了,乍然听见这句话,瞌睡瞬间就没了,纷纷站直身体,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告谁?”
“韩刺史之子,韩星元。我要告他强抢民女,随意打杀百姓!”
刺史之子!
两个衙役眼中闪过惊恐,仔细看看面前的两位姑娘,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由正色道:“两位姑娘稍等,容我去禀报知府大人。”
说完便一溜烟跑进了衙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