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的老百姓一涌而入冲击了余杭县衙,这个消息惊得正在整理案卷的乔从西跌下了椅子,慌乱间他抓住来报信的衙役的手,问道:“这些余杭老百姓想干什么?张三李四怎么看的大门?!”
那衙役也从没有看过这种景象,慌得六神无主,“大......大人,咱们要不要从后门逃跑?”
听了这话,乔从西瞬间冷静下来,爬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官服,朝汹涌而来的老百姓走去。
他是新皇首科的举子,也是新皇委以重任的门生,在这样的时刻,逃跑的念头连有都不该有,更何况前面等着他的也不是洪水猛兽。
等到余杭县衙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余杭典史秦诚诚惶诚恐地找到乔从西——
“大人,不好啦!马还青越狱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吃过午膳后,徐员外就立刻着人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派去接应谢尚匀的徐家人也早就出发了。
郑十三笑嘻嘻地看着姜咹,“小安子,你看,咱们这一路也算顺利吧。”姜咹看着他,神情就似一个等待大人夸奖的普通孩子。原来他们在来时,姜咹原不打算带郑十三一块的,郑十三苦苦哀求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冲动,姜咹这才同意的。
如今一切水到渠成尘埃落定,徐员外和徐夫人一说就通,对马还青等人恨之入骨,恨不能亲手撕了他们给儿子报仇,这一趟委实顺利的不得了。
“嗯,你这几天表现得确实不错。回去的路上也要多注意,不可乱说话。徐员外答应走这一趟,不管怎么样,咱们要承人家的情。”
小红有点没听懂,疑惑道:“为什么要承他的情啊?徐公子被马还青偷走卖了,是咱们帮徐员外找回来的,于情于理,都得是他承我们的情呀。”
她这话一说,连阿七都往跟前凑了凑。
姜咹解释说:“虽然咱们抓住了马还青,也算是人赃并获,可是毕竟没有事实既定,这样对于马还青的判刑就无法从严从重。所以若是之前的苦主不站出来指认的话,咱们可能仍旧拿他们没办法。”
郑十三一脸震惊,反问道:“这是我朝律法规定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对于他这样的大恶人,就该原地斩首大卸八块,不然多活一秒都对不起那些被卖的孩子和死去的冤魂!”
小红连忙点头赞同,生怕姜咹看不见,高声道:“就是,就是。我看呀,原地斩首大卸八块都不足以泄愤呢!想当初,我们隔壁村子走失了一个孩子,听说孩子娘最后疯了,孩子爹也整日浑浑噩噩,最后掉河里淹死了。凭什么这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反倒是失去孩子的爹娘一辈子受苦受难,能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都要靠老天爷怜悯?”
姜咹叹口气,“我看了《郑律》,确实对于马还青这样的人没办法,想来是我朝发展多年,先祖制定的律法有些已经不适宜如今的情况,需要改制。”
听到这个,郑十三沉默了,他原来在皇宫里不知道,如今出来了才了解并切身体验了民间疾苦,可是要想改制律法又谈何容易?他想都不要想就敢肯定的是,这话但凡在平时提了出来,都会受到文武百官的极力反对。
僵化的政治体制下,整个国家就如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到处皆是腐烂和腥臭,看不到一丝光一丝希望。而在那死水般的朝堂上,想做事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问什么治国良策改革良方,永远都是“陛下英明陛下神武”,有用的屁都没有一个。
他也知道这是为何,何况才刚不久就经历了几次宫变政变,朝臣们正个个战战兢兢,恨不得缩起身子隐藏起来,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朝不保夕连累亲族。
几人沉默的时候,徐员外已收拾好行李安排好事务来找他们准备出发。
宁波回余杭也要四天左右的时间,姜咹也怕乔从西一个人招架不住马还青,说实话,她总觉得马还青这人还隐藏了点什么。
徐员外带了两个小厮骑了三匹马,没有驾车,就这样趁着午后日头还大,几人离开了宁波。
傍晚时分,一众人才赶了三十里路到四明山,没能到余姚。徐员外就地安排几人在山下休息,明日天亮再赶路。
郑十三头一次在野外露宿,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星,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心情雀跃起来,忽然问了姜咹那个千古难题,“哥哥,天上为什么这么多星星啊?”
姜咹无语,瞪着星空想该怎么解释,是文艺一点说天上的星星都是死去的亲人呢,还是实际一点介绍一下现代物理?
这是个问题。
倒是徐员外听了郑十三的话,呵呵笑了,“以前宴儿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问我,小孩子总是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姜小弟,你这个哥哥真不容易。”
郑十三好奇的说:“那徐员外您都是怎么跟徐公子说的?”
徐员外笑道:“这有什么好难的?天上的星星代表了地上的一切,岁星、太白、荧惑、辰星和填星能预示吉凶,比如那个荧惑星,你看它一直位于心宿二附近,就是占星上所说的‘荧惑守心’,这就象征着可能会有饥荒、瘟疫和天下大乱等不祥之事。哎,如今天子年幼,只怕我大郑......哎!”
那没说完的话像一根针扎向郑十三的心里,他霎时感到又愤怒又委屈,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所有人说到自己的时候都会添上那么一句天子年幼?
好像他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似的!
凭什么?
郑十三委屈极了,差点就流下泪来,忽然一个柔软的小手附上他紧握的拳头,原来是姜咹注意到的沉默,伸手握住了他,想默默给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