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你好看了。”
刘启明絮絮叨叨说着,兰微听着,也不答话,只是沉默地做着手中的事,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启明,当年的那些事,刘启明或许能当做若无其事,在今日依旧可以在他面前谈笑风生,可兰微做不到,兰微从未忘记过那一天,他是怎么狼狈的被赶出了南京城,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他几乎放弃了所有,丢盔弃甲,苟且偷生。
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吗,就因为他身份地位,所以就注定要被抛弃吗,他不甘心啊,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他将全部真心都交了出去,可换来的是什么呢?是那一张让他肝肠寸断的喜帖吗?他那即将要迎娶的新婚妻子,家世显赫,知书达理,与他门当户对,真真是一对璧人。兰微在那一片道贺声中心灰意冷,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一天吧。
那天他答应了刘老司令,发誓此生再不回南京城,那天兰亭戏院起了场火,兰微将自己的一切烧的干干净净,从此孑然一身,远走他乡。
或许兰微一早便死了。
兰微极力压制着自己的不耐,只是脸色却不大好看,好在陆离及时派了人来,刘启明听说楚子潇那边寻他,也不好多做停留,只匆匆地告诉兰微等他一会,便离开了。
刘启明离开后,兰微松了口气,冲着走进来的陆离道了声谢。
陆离摇了摇头,说不碍事,并未多问什么。
兰微其实很感谢陆离的体谅,一如当年陆离将他带回戏班,给了他一条生路,却对他过往的经历只字不提。作为兰微的救命恩人,其实陆离是有知情权的,但陆离却从不过问,这让当时初来乍到的兰微少了几分惶恐,心安不少。
“今晚后台人多,一会怕是会有些乱,左右一会没排你的戏,你先带着那几个小家伙回去吧。”
兰微点点头,他看着那些穿上戏服有些笨手笨脚的生面孔,直觉事情不简单,便吩咐旁边的小徒弟将年纪小的带过来等会儿跟着一起回戏班。
临走时,陆离突然叫住他,“兰微。”
“嗯?”兰微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陆离微笑着,温和地道:“外面风大,把披风系好,院子的房契和戏楼的租约都在我屋内那个红木箱子里,看好了,别丢了。”
这话像是在交代后事,兰微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不由得问道,“到底怎么了,班主,有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我。”
陆离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若活着,再慢慢告诉你,我若死了,你也莫要再问,保命为上。放心,我若出事,自有人会保你。”
兰微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陆离的话,便被人拽住了手腕,他回头一看,正是方才被叫走的刘启明。
刘启明对陆离点点头,也不容兰微多问一句,便将人拽走了。
陆离微叹了口气,一旁的管家担忧地问道:“爷此时让兰公子回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陆离知道管家的顾虑,毕竟如今戏院外正被人监视着,张召仁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带人冲进去,兰微此时回去,无疑是当了活靶子。
他宽慰道:“放心吧,有刘启明在,兰微不会出事。而且这件事,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妙,若今晚不能全身而退,兰微不在这里,那就是局外人,不知者无罪,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管家觉得陆离的话有理,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兰微都有些心神不宁,他回想着陆离的那番话,伸手摸了摸披风的内兜,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应该是一把钥匙,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转头看着刘启明,道:“你们今晚到底要做什么?”
刘启明沉吟片刻,道:“兰微,莫要再问了,你们班主不肯说,是为了保护你,我也是。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定会护你周全,就足够了。”
兰微听得这话,便知道他铁定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将头转向窗外,不去看刘启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从前你也说过会护我周全,你不是也没有做到吗。”
刘启明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心痛,能如此轻而易举伤到他的,这世上怕是也只有兰微了。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戏院,兰微让小徒弟带着其他人回厢房休息,自己则走进陆离的房间,拿出钥匙,打开了角落的那只红木箱子,红木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房契租约身契和银子。兰微手有些颤抖,他知道陆离此举是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才将重要的东西都交给自己。
刘启明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你们这位班主可真是绝顶的聪明,他是想着他若是不在了,戏班势必会乱,若是你接手了戏班,就算是借着我的势,也足以保住戏班了。”
兰微不得不承认,陆离真的是个很精明的人,但若非是出于信任,陆离也断不会将戏班托付给他。他白了刘启明一眼,出言讽刺道,“话不要乱说,当年如果没有班主,我早就横尸街头了,你觉得他利用了我,那是你的想法,不必说于我听。”
刘启明哑然,他知道自己又是说错了话,看着兰微冷漠的样子他真的很想问一问,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兰微也不必离开,更不必经历这许多事情,始作俑者,又有什么脸面追问下去呢,他如今能做的不过是陪在他身边,尽力弥补而已。
兰微不再理刘启明,他将箱子重新锁好,看着手里的钥匙,喃喃道:“放心,肯定替你守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