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每日佩戴。”
蓝思追笑道:“抹额乃重要之物,非命定之人不可取,故而蓝氏子弟极为重视,佩戴抹额必须端正,不可歪斜,不可被父母妻儿以外的人触碰,更不能随意解开。而且抹额认主,如果将自己的抹额交给其他人,自己是可以凭借感应寻到对方下落的。景仪小时候还因为随意摘掉抹额,被月华君罚抄家规一百遍呢。展大侠,展大侠?”
展昭听到“命定之人”四字,顿觉雷霆轰顶,方明了蓝滟为何要冒险将抹额要回,却只字不提抹额的含义,一时之间心潮翻涌,愣愣地出神。听见蓝思追唤他,方回过神来,笑道:“思追,多谢你了。”蓝思追笑道:“展大侠,您早些休息,告辞。”说罢行了一礼退下。
展昭四下看了看,屋内陈设甚是雅致,沐浴之物一应齐全,另备好全套的新衣,皆是蓝氏常穿的白色。他沐浴才罢,听得外面传来悠悠的笛声,知是蓝滟,忙穿戴整齐,开了门来。果见蓝滟坐在廊檐下,见他出门,笑着递了一壶酒过来,道:\"拿着,跟我来。”展昭接过酒一看,原来正是天子笑,便跟着她走了出去。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四下无声。蓝滟望着重楼阁宇,沉默良久。展昭凝望着月色下的蓝滟,她并未束发,只将两鬓长发挽于脑后,依旧系着抹额,白色的卷云纹家服映着月光,仿佛随时都会御风而去。展昭看了看手中的天子笑,恍然明白她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时明月在,风景可否似故年?”展昭缓步上前,站在了蓝滟身侧。
蓝滟回过神来,回首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展大人的眼睛。”她望着明月,声音飘渺:“蓝氏先祖出身庙宇,通慧性灵,乐艺精深,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却在二十多岁时还俗问道,指‘迦蓝\'之蓝为姓,取名蓝安。他以乐师之身来到姑苏,与一女子倾心,结为道侣,创下了蓝氏百年家业。道侣身殒后,先祖舍弃红尘,又回归寺中,了结此身。”
展昭沉默良久,点头叹道:“蓝安前辈为一人入俗世,为一人出红尘,人去吾亦去,此身不留尘,难怪能为姑苏蓝氏开山祖师,当真令人折服。”
蓝滟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十多年前,我曾就站在这里,看着二哥和魏婴在屋顶上比剑。最后魏婴的天子笑碎了一地 ,我却知道二哥他输了。当时我就想,也许很多年后,我也能站在这屋顶上,就这样比试一场。”
展昭笑道:“这有何难?”说罢,他轻飘飘打了个回旋,飞身上了屋顶,低头伸出手来:“上来。”
蓝滟如白鹤展翅,飘上了屋顶。展昭轻功乃是绝学,身法轻巧,迅捷无伦,江湖中未逢敌手。蓝滟的轻功却以飘逸为要。
蓝滟右手一挥,月华铮然作响,已是长剑在握:“展兄,请。”
展昭右手执巨阙,左手依然拎着天子笑:“请。”
寒光一闪,蓝滟已攻了上来。两剑相撞,蓝滟发现展昭的剑并未出鞘,忙闪身退了几步。两人辗转腾跃,对了近百招,蓝滟见展昭剑招如行云流水,剑势绵绵不绝,自己虽拼了全力他仍游刃有余,自知已落了下风,心念一动,就去挑展昭手中的酒。
展昭似是早已料到,将酒顺势一抛,一个燕子飞避开了蓝滟的进攻,反身又去接那酒壶。他身法极是迅捷轻巧,蓝滟一击不中,刚刚立住身形,他已用剑鞘将酒稳稳接住。月色中,展昭白衣随风微动,当真似玉树临风一般,潇洒俊逸之中透着英武刚毅。他拎着天子笑递了过来,微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酒分你一半,就算是平手了。”
蓝滟的眼睛忽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往事如烟尘般扑面而来,让她难以设防。似乎只是一刹那,又似乎过了良久,展昭见她怔忡不语,便揭了酒封,仰头喝了一口,不禁赞道:“天子笑,果然名不虚传,确是好酒。”说着,将酒递到她面前。
年少的过往在此刻翻然涌起,却又随之烟消云散。蓝滟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释然。待眼中的湿气散去,她灿然一笑,接过天子笑,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