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尘点点头,道:“那行。就再来两碗米饭吧,不能不吃主食。”
小二依旧笑眯眯地应下,道:“二位稍等片刻,今儿店里人多,若是照顾不周还请担待。”
白羽尘微微颔首,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儿,热茶上来了。
白羽尘倒出一杯茶晾着,推到魏九安跟前,笑道:“先晾晾再喝,待会儿就正好是温的了。”
魏九安握住他推茶盏的手,道:“羽尘……”
白羽尘:“?”
“怎么了?”
魏九安笑道:“没怎么呀,就是想叫叫你。”
包间里的桌子还是圆的,圆桌边放着一把把椅子,白羽尘坐在距离魏九安两把椅子的地方,就连方才推茶盏都要微微起身,确实有些远了。
魏九安道:“羽尘,你过来挨着我。”
白羽尘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说着,也起身坐在了他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魏九安靠在他肩上,笑道:“高兴呗,我的好郎君。”
白羽尘笑着亲了他一口,有些飘了。
又等了一会儿,鱼和饭一同上来了。
显然是刚做好出锅的,鱼还冒着热气,米饭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白羽尘不想让魏九安吃太烫的,便又向小二要了个碗,将一碗米饭分成两碗,分别晾着。
魏九安倒也不是很饿,便撑着脑袋看他。看他骨节分明的手一勺勺将米饭盛到碗里。
白羽尘从小金尊玉贵,或许在认识他之前,是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的。
这样想来,白羽尘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很累啊?
魏九安这样想着。
这时,白羽尘将一碗晾好的米饭推到他面前,笑道:“子矜,赶紧吃吧,是不是饿了?”
魏九安这才回过神,拿起筷子,笑道:“嗯嗯!你也吃吧。”
白羽尘便也拿起筷子,先是给他加了块鱼,随后笑道:“好。”
魏九安看着白羽尘放在自己碗里的那块鱼,用勺子拌了拌,又看着裹在鱼上的酱汁与米饭融合在一起,最后盛了一勺送进嘴里。
鱼肉的汤汁渗出来,给他的味蕾带来无限满足。
魏九安潜意识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白羽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笑道:“怎么样?”
魏九安连连点头,笑道:“好吃!还是你懂我的口味!”
白羽尘脸上的笑明显加深了,道:“哎呀!看来我选的不错!”
魏九安:“嗯呢!”
白羽尘看似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却暗暗给让他夹了好几块鱼肉。
这种反常似乎再多年也不会变,当初情窦初开时,面对对方的一点点小小的示爱都会心口滚烫,如今还严重了,这种欢喜,是对这段爱意多么熟悉都无法避免的。
魏九安看着自己碗里越来越多的鱼,愈发无语:“……够吃了。”
白羽尘这才发觉自己给他夹多了,尴尬地笑笑,道:“没事,慢慢吃。”
说罢,他仰头喝下一杯酒,遮盖住脸上的红晕。
魏九安也给他加了块肉,笑道:“还藏,我看见了,你又脸红。”
白羽尘故作气愤,道:“我才没有。”却还是第一时间将那块肉吃了进去。
魏九安突然道:“羽尘,你还是第一次陪人在饭馆吃饭吧?”
白羽尘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只默默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其意为——
他最开心的事就是陪着魏九安。
魏九安明白了他的用意,斟酌良久,开口道:“羽尘,若是我死了怎么办?”
要是他死了,可就没人陪着白羽尘了。
白羽尘还没咽下去的一口酒噎在喉咙里,呛得他咳了好几口:“什么?!”
白羽尘显然没料到魏九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一直觉得魏九安不知道痨症之事。
魏九安也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有些问得突然,勉强笑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罢了,挺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了。”
片刻后,魏九安笑了笑,道:“羽尘,多谢。”
白羽尘隐隐觉得魏九安似乎知道些什么了,但还是没在饭馆里问出来,只是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今晚,魏九安的胃口格外好,将一碗米饭都吃了,还吃了不少鱼。
白羽尘后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也喝了不少酒,最后下楼付钱的脚步都摇摇晃晃的。
饭后,魏九安还想再逛,白羽尘也明显没太醉,还打着精神陪他逛,依旧笑着应和他的话语。
只是在魏九安看不见的角度下,白羽尘的眼角湿润了。
逛了一会儿,魏九安也觉得累了,转身对白羽尘道:“羽尘,我想去桥边坐坐了。”
白羽尘道:“好,我陪你去。”
城外的桥边。
魏九安靠在白羽尘肩上,二人一同看着夜空。
魏九安笑道:“羽尘,今儿的星星真亮。”
白羽尘“嗯”了一声,接着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
魏九安抬头看他,笑道:“怎么啦?感觉你从方才起就心不在焉的。”
白羽尘没有与他对视,只是自顾自地道:“我小时候一看星子就心里难受,我总是感觉,父皇和母后都在天上看着我。”
魏九安还没开口,白羽尘就接着道:“子矜,你方才在饭馆问我的问题,我觉得我可以答了。”
这是白羽尘藏匿许久的心事,也是他思索很久的答案,他迟早要答的。
魏九安也“嗯”了一声,道:“我听着呢。”
白羽尘却许久没有开口,过了半晌,他似乎才组织好语言,嗓音沙哑,道:“很久之前我就做过一个梦,我梦见你没有了,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了。”
魏九安道:“然后呢?”
白羽尘突然笑了,道:“然后,礼部催我安排你的丧仪,要将你葬下去。”
“我也不能不让你入土为安啊,所以就给你挑了棺木和宝地,将你葬回了云滇,我就只能为你扶棺到京郊,然后我就不能陪着你了,我当时就想……”
他突然不讲了。
他最后的几句已经染上了哽咽,白羽尘还是想尽力遮掩,但在魏九安面前还是掩饰不住。
魏九安仰起头,将下巴搭在他肩上,道:“然后呢?”
“然后……”白羽尘顿了顿,旋即故作轻松地笑道,“然后我就醒了。”
魏九安也勉强一笑,道:“切~没意思。”
白羽尘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轻柔地又似小心地:“我的子矜不可能离开我。”
回去的路上,魏九安枕在他腿上,身上盖着他的披风。似乎还是困倦,所以已经睡了。
白羽尘的酒似乎都醒了,一点困意都没有,直直地看着窗外。
今天的一切都过于愉快了,以至于白羽尘有些无法面对魏九安重病的事实。他有些忘记魏九安是个病人了。
白羽尘低头,看了眼睡梦中的魏九安。
他有些恍惚了,甚至还觉得现在是他们大婚前夕的那个夜晚,魏九安向他坦白心事,他也畅想未来,当时的魏九安喝醉了,就静静躺在床上,他则是胡思乱想些关于他们二人的事,未来以及过去。
今夜也是那般月朗星稀,魏九安睡着,白羽尘看着他的脸庞,突然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除了魏九安眼角的那一条淡粉色的细小伤痕,他都快分不清现在的年月了。
长生殿。
魏九安确实是睡熟了,白羽尘也不忍叫醒他,就让他裹着自己的衣服上床休息了,还顺便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脸。
今晚太医院值夜的太医是陈骁,白羽尘便将他叫到了长生殿偏殿。
屋内,白羽尘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魏九安的脉案,陈骁就站在他面前静静侯着。
白羽尘之前跟着太医院院正看过病人的脉案,稍微还是能看懂一些医术用语的。这会子眉心微蹙,越看越觉得不妙。
白羽尘看完后,把脉案放在桌子上,道:“最近有没有添药?”
他最近忙得很,所以就自然没有怎么询问过魏九安使用的药物情况了。
陈骁道:“一切用药都是经过了魏大人肯定的,最近的脉象不好,魏大人的身体也有逐渐下降的趋势,微臣也不是没有提过加药,但是都被魏大人否决了。”
白羽尘蹙眉,道:“他没说过因为什么吗?”
陈骁摇头,道:“微臣问过,但魏大人就是不说,微臣也没办法,就让他照着之前的方子吃着,但也不见起色。”
白羽尘也不想废话,直接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子矜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痨症这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有些人调养得好,也就寿命长些;有些人本就不惜命,又继续耗着,自然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陈骁估算了一下,道:“据微臣所查,大概也就是一年左右,这还是料理得当的情况下。”
白羽尘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他也有些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愁了。
见白羽尘有些悲伤,陈骁立刻道:“皇上,这已经很好了,算是日子长的。”
白羽尘只好应是,随后想了点什么,道:“那就该让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