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兄长面色不悦,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从未在书信中提及过在历城进学之事,心里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回去后兄长便把我叫去了书房,还不许嫂嫂和小萍靠近。
“说说吧,这方才魏公子提到与你是同窗之谊,究竟是何意?”
我见兄长高坐在桌后,品着茶等我作答,竟像极了那年在大内皇上审问我的模样。
我于是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
我解释了在历城中遇到书院先生、背诗之后被邀请入学的事,还说自己只是在书院旁听不会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还说了自己并非为了出风头,而是背身明家不愿在外丢了父亲的颜面......
我说了良久,直待跪的膝盖发软、小腿发麻,才理解王爷所说的自小被罚跪是何种情景了。
只是为何近来,总是想到王爷呢......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你自己淘气,偏要胡作非为?”兄长突然站起,走到我身边骂我,看来是真的动了气。
“幼时也不见你刻苦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诗文经略哪个不曾用心过教你?你倒好......”
“三不五时地逃课不说,就这书法一项为兄在你身上便耗了多少心神?”
说及此处,我确实是有些心虚,并不敢答话。
“女大不中留,你不愿嫁人也便罢了、还也不愿留在父母身边尽孝。”
兄长气得又连喝了几口茶水,接着又说:“还偏要跑到历城,还女扮男装跑去书院和男子们一同上学、称兄道弟,像什么样子!”
我还是低着头不语,想等兄长这一顿脾气发作完了再吱声。
“真是胡闹,礼义廉耻都读到哪里去了?还惺惺作态去书院上学,为兄都觉得可笑!”
我竟一时错觉,以为眼前的明长弦被贾政老爷附了身。
“还是你如今年纪大了,生出什么歪心思来?”我一脸疑惑地望着兄长,不知他此话何意。
“魏公子、李公子......只怕历城各家世族的公子们如今竟都入了你眼了?”
明长弦边说边拍了桌子,我听着越发不对,他这已经不是在骂我调皮胡闹,开始说我寡廉鲜耻勾引男人了???
“真真是家门不幸......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着人送你回东京城,让父亲母亲好生看着你!”
我见他正动手磨墨,还未来得及害怕便看见桌上那方王爷送的砚台,竟也生起气来。
“说够了没啊?”我猛地站起,吓得他停住了手。
“说什么礼义廉耻......我不过就是想上学而已我有什么错?”
“上学堂怎么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臭男人道貌岸然的鬼样子,凭什么兄长你能去书院、我却不行?”
况且你明长弦去书院读书时还和王爷携妓同游呢,我都没说什么。
“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和哪家公子不三不四了?都是正经读书人,哪儿生得那么多歪心思?”
我越说越气,竟也开始在书房里打转。
“还有啊......兄长说我胡闹、不知礼,但是兄长你呢,又好到哪儿去?”我怒极反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口口声声说男女大防、要我和外男保持距离,可兄长您倒好!成日里帮那靖王爷当说客!又是帮着送信、又是帮着递礼的,以为我不知道?”
一时竟把自己说委屈了,想着自己之所以当年非要离开东京还不是为了保全明府颜面,而如今兄长却......
“是不是如今兄长有家有业觉得小妹是累赘了,非要立马把我嫁出去不可?”我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不曾想兄长为人竟双标至此,‘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都帮着外男勾引自家妹子、反倒说起我不知羞耻了,真真好笑至极!”
我一股脑发作完,竟累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声哭了起来。
我怒急生悲,怒的是信赖的兄长看我竟如此不堪;
悲的是,我深知这顿火并不是针对他明长弦一个人,也是气我自己。
我气我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王爷见面,可还是会不由自主期待收到他的字迹。
我更气我自己,为什么明知和他没有结果还是忍不住想到他、想要和他靠近,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望着能够远赴西北再和他见面......
多情自古空余恨......只怪我太多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