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静听后欣喜若狂,她连着给荀娘子磕了好几个头,才被燕姒和澄羽一并拉起来。
主仆四人,便商定着如何离府。
周郎君给兰院增派护院,跟前多了几双眼睛,且燕姒行走不利,要逃出周府没那么容易,荀娘子提议给那几个当差的护院使些银钱,将其买通。
泯静立时说:“那几个人之中有郎君跟前得力的,行不通。”
澄羽眼珠一转,道:“咱不走院门,西边儿墙角下有狗洞,等夜深从那钻出去。”
“事不宜迟,恐生变故。”荀娘子道:“这两日先收拾行李,除夕夜前院要拜周郎君,众人忙碌宴席,那时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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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日午睡,燕姒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们主仆四人,顺利逃出周府,一路南下,在唐奚两国交界处的镇子上安家,荀娘子租着两间铺面,一间开成衣店,绣品卖得极好,一间开医馆,她调理好身体后,出诊当起女郎中,凭着医术小有所成,泯静伺候荀娘子,澄羽则帮她打下手,从日出到黄昏,日复一日,充实又安稳。
大抵是梦境太过朴实圆满,贪恋其中,以至于泯静在床前唤好几声,才将燕姒唤醒。
“什么时辰了?”她被扶了起来。
泯静帮她整理衣衫,穿上厚实的红袄。
“酉时了,外边下雪要多穿些。”
年节上,荀娘子给泯静和澄羽备了过年钱,用红纸包着,晚膳后,待二人给她叩头,一人发一个,主仆四人欢欢喜喜地过了年。
前院很喧闹,周郎君虽不如府里家丁仆从那般忙得团团转,作为主君也要在席面上坐镇,不过他即使不露面,心里也没忘记要紧事,兰院这边仍被护院守得死死的。
泯静久等不到那些个护院打瞌睡,倚在廊上焦急如焚。
“你发什么呆?”
澄羽从旁窜出来,惊得泯静一跳。
“嘘!他们到现在还不瞌睡,早知如此,昨夜我们就该溜了。”
澄羽道:“娘子说今夜街上热闹,即使周郎君发现,也难寻人。”
泯静苦着脸:“现在也不好办。”
“我有法子。”澄羽摊手。
“作甚?”泯静瞪他。
澄羽说:“你过年钱借我用用,再去厨房烫壶酒,弄两个小菜来。”
泯静眼睛一亮:“好小子!”
夜里飘大雪,护院们冻得脸红脖子粗,澄羽请他们在院子里吃酒划拳,石桌对着正屋,几人见他年纪小当他好哄骗,受不住那银钱诱惑,都坐下了。
暖身的酒他没喝,推辞说身上有伤,护院们也不管他,几盘下来赢了他的钱,纷纷兴致高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都闹起肚子。
他装作惊讶:“哎呀糟了!怕是下酒菜不新鲜,泯静糊弄我们呢,哥哥们快去如厕,院门落了锁,飞不出个鸟!”
众人一哄而散,抢着上茅房。
待他们发现人去楼空,再去禀报周郎君,主仆四人已带着盘缠逃离周府。
周郎君气得不轻,掀翻了桌子咆哮:“还不快去找!到手的鸭子岂能飞了?!”
响水大街上,沿路挂满红灯笼。
人群熙熙攘攘,鞭炮烟火声不断,可谓热闹非凡。
燕姒杵着竹杖行动不便,一瘸一拐,很是扎眼。不仅如此,费力爬出狗洞,一行四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泥污,行色匆匆,反叫路人对他们退避三舍。
周郎君带着一众家丁,以家中出了内贼为由,满大街喊抓人。
澄羽脸上淤青,身上挂着几大包行李,很快被人指指点点,他们鲜少在街上露面,自然引起怀疑,没多久,就被周郎君等人发现。
街上虽人多,但本地人卖周府面子,自觉让出道,眼见着追赶的人越来越近,路过岔路口,燕姒急为求全,将荀娘子推向澄羽,大声道:“分开逃!”
“不行!”荀娘子惊慌摇头。
燕姒被她紧紧拉住,只能安抚她说:“阿娘!他说的抓贼,拿不住我!今日先寻一处藏身,明日辰时南城门汇合!”
澄羽反应快,他拽开荀娘子,拉着人朝窄巷子那边跑去。
身后繁华,在燕姒眼底顷刻被拉远。
周郎君奔着她的身世而来,定不会再去追荀娘子。
天上炸开烟火,绚丽夺目,映照荀娘子和澄羽消失的方向。燕姒深深望过去,心中酸涩。好不容易得来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若就此失去了……
她不甘心!
既是形势所逼,何不奋力一搏?
“小姐?”泯静扶着燕姒,看到她肩膀细微抖动。
周郎君带着家丁们由远及近,离她们不过数步之遥。
“快走!”燕姒回过神,快步拐过街角。
匆忙中,她已盘算好如何下手,不想,刚过街角,就迎面撞到一个锦衣女子怀里,踉跄间竹杖脱手,女子眼疾手快搀住她的胳膊,她猛地扬起下巴,便对上了一双凌厉又明耀的眼眸。
两人甫一对视,皆是愣怔。
这时,女子身侧的青年随从,乍然斥道:“哎我说姑娘!大街上怎能如此投怀送抱?快将我主子放开!”
燕姒注视着这女子,霎时便改变了方才想出的主意,心中飞快有了别的盘算。
她软声相求说:“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