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介意你说话的,你可以多说一些。”骆塔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提那么一嘴。
我盯着眼前澄澈剔透的玻璃杯:“妈妈她非常爱干净的,家里的杯子也是像这里的一样,被擦的一点指印都没有。她洗好的衣服干净得发白,每次抱着嗅都是一股好闻的味道,就算是白衣服都不见黄。”
“听起来,她很完美。”骆塔很难得地一直看着我。
“其实妈妈她和大多数女性一样,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平凡甚至普通得放在人群中会找不到。她不是特别聪明、常常粗心大意、会把馒头蒸黑、有时候也会不讲理乱发脾气……但她用尽全部力气,想把爱都给我。她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对我好,相反的,她无时无刻想的都是把她的一切都能给我,我……”
骆塔知道,这个时候好像应该做的事情是……安慰。可她不会,她从来没做过。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就是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太对,可内心有一股欲望,非常想跟她说些什么。骆塔很讨厌这种感觉,极力想说些什么可开不了口的陌生欲望。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用……”我攥着垂下的桌布,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
西餐厅整个二层,回荡着我的哭声。骆塔没有制止,还拦住了上前询问的服务生,然后把一叠钱按进了服务生的工作服里。
骆塔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一想到这个女孩刚刚满眼幸福地在回忆、面对现实的无奈和不可置信,还有这声声回荡用尽心力的哭声……那是骆塔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情绪,好像该叫它——真诚。
我钻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面抱住自己,不肯放手。骆塔在外面等着我自己出来,不容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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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骆塔踢了踢被子,翻了个身对我说:“我没有爸妈,从记事起我就是一个人,其实那个时候你对我说的所有感情,我都不是很理解。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你带到情绪里面,当时我就在想,能穿透距离和人心的感情,该是多么的让人向往啊。”
我也翻过身来看着骆塔的眼睛:“你也可以有的,令人向往的珍贵感情。”
骆塔很想伸手探过去摸一摸女孩的脸,因为就是这个表情,当年西餐厅里,就是这个绝望中还写着不甘和倔强、看久了好像能拥有这渐渐凝聚希望的表情,让骆塔不容许任何人打扰,自己可以在外面安静注视女孩的时光。
可骆塔最后没有碰女孩的脸,没有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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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走了七七八八的西餐厅里,三三两两服务生在小声议论,一个温软女孩在哭,一个漂亮女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女孩哭得实在没有了力气,这才颤抖着抬起头,迎上了女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女人拎起包毫不犹豫地离开座位,女孩心里想,她是忍不住要走了么?
女孩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洗手间洗把脸再出门,就看见女人在两米外转个身,带起了裙袂好看的紧。
女人对女孩说,还不快走。
女孩问,去哪儿?
女人笑,送你去机场啊去哪儿。
女孩眨眼,你喝酒了。
女人把包甩到背后,我从来没遵守过规则。
女人心里想,看来我要食言了呢,今后你可能会时常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