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看见蓝蕊端着东西往卧房去,尤清音光明正大白她一眼,换了称呼继续道:“我瞧着后苑花多,又少有人去,娘子喜欢什么花,待会儿我去挖些回来,种在咱们院儿里。”
行云阁实在太偏,连带这一块的几座宫殿都少有人居。后苑草木茂盛,花木局几月才遣人来打理一回,待到尤思住过来后,几乎就成了行云阁的后花园。
如此偏远的地方,还住着不吉利的人,后妃们看重意头,闲逛都不会往这边来。
尤清音提议挖点花草来充实偏殿,蓝蕊送了粥点进去刚好听见,没好气道:“去年挖回来的月季,养不到半月就干死了。话说在前头,你挖你的,我可没工夫替你养。”
尤清音在外面大翻白眼,嘴上乖得很:“蓝蕊姐姐放心,定不麻烦你,我自己好好养着便是。”
去年那月季被养死,究其原因也不怪她不会养花,不过是她把那月季移到院里后,觉着那花儿在后苑无人打理也长得鲜艳,在自己院里定也能自食其力好好开花的。
尤清音不善种花养草,自然也不知道花草抱团生存的道理。等她终有一日记起给那花儿浇水时,才发现那一株月季孤零零光秃秃,早死透了。
尤清音继续在窗下坐着,眯着眼睛盘算着该去后苑挖些什么花草回来。蓝蕊在卧房摆好粥点,扶了俞思到桌前坐下,尽管心里埋怨跟着娘子在此坐冷板凳,但想着那金疮药管用,还是轻声道了谢:“多谢娘子的金疮药。”
俞思闻言看她,目光在她淤肿未消的眼睛停留,笑道:“早晚各用一次,不出半月便能全好了。”
蓝蕊心里还是感激,只是五味杂陈的,又夹着些怨,低低应了一声“是”。
尤清音刚好进来,笑嘻嘻正要告诉阿姐自己选好要种哪些花儿,但见阿姐带着笑意同蓝蕊说话,嘴角耷拉下来:“娘子与蓝蕊姐姐说话呢。”
俞思笑着看她,语气温柔的很:“蓝蕊特意来谢,说那金疮药很是管用。”
尤清音后背发凉,嘴角一抽,想说什么愣是没张开嘴。等到蓝蕊退出去,只剩自己与阿姐时,尤清音慢慢挪步过去,没跟往日一样坐下来一同用饭,只在阿姐身后站着。
屋里静静的,屋外风声“嘶嘶”吹进来,吹得尤清音心里烦躁。
“你能想到把药给她,还算不错。”
听到阿姐忽然开口,还是夸赞自己,尤清音立刻伸了脑袋过去,不敢置信:“阿姐不怪我?”
俞思没正面答她的话:“蓝蕊眼睛肿成那样,想也遭了罪的。你出出气可以,只是最好捏着分寸,不要轻易树敌。”
心知阿姐没看到蓝蕊颈后的伤口,只以为是跌了一跤摔到了头,尤清音这才坐下来,端起白粥舀了一勺喂给阿姐,小声道:“我只想吓一吓她,没想弄得多厉害......”
本也只想吓吓她,再将她脸上弄出些伤,好让她安安分分在院子里照顾阿姐,不要三天两头想着出去跑关系换去别宫伺候。
不过后面那些话,自然不可能说给阿姐听。
等到半碗白粥用过,尤清音见阿姐已经吃不下,就着碗把剩下半碗两口喝了,喝完仍觉不够,取了汤勺又盛了一大碗,呼啦呼啦喝起来。
春光照进屋子里,雨过之后更是明媚。尤清音一碗白粥吃完,扭头看见阿姐正看着自己,咧嘴冲她笑了笑,却见阿姐没有笑,只是伸手替自己擦去唇边一粒白米。
春日宴在即,宫中各处都在为这场宫宴准备,唯独行云阁一如既往安安静静,与这一切无关。用饭过后,尤清音本想去后苑挖点花草,却被俞思叫住,让她去柜子里找一件衣裳。
尤清音翻箱倒柜,半晌才从柜子最里面找到,捧在手里递给阿姐看,“阿姐怎么忽然想起找这个?”
俞思半靠椅背上,盯着那衣裳看了会儿,摇头不语。
那是采选入宫那一日,俞思所穿衣裙,桃红鲜艳如初,比之春色更为动人。
“入宫前,母亲亲自为我绣了这件衣裙。母亲绣工极好,却很少为我做衣。”
尤清音听见阿姐说话,虚弱的语气里含着委屈,“我以为母亲不爱我,可她绣花时,却掉了眼泪。”
“阿姐......”
俞思微微笑了笑,伸手触摸那依旧崭新的衣裙,“母亲为我掉过眼泪,却不知若有一日我的讣闻传回家中,父亲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尤清音捧着衣服跪下去,眼眶已满是泪水:“阿姐不要说这种话,不会的,不会的。”
没有什么不会,该来的,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