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滚涌动的乌云铺天盖地将要席卷而来,润松见劝不回人,便招呼着人拿伞过来,自己也继续翻找着。
顷刻间,漫天飘起了雪,北方寒风打着卷的吹过来,裹挟着雪粒打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焦巳坐在临时搭建的木棚内,愣愣地看着那一堆废墟,眼底乌青眼白爬满了红血丝,冒出的胡茬没有修理过,不敢相信如今这个不修边幅颓丧至极的男人是几日前顶顶风光无限面若冠玉的新帝。
干裂带着血丝的唇畔紧抿,始终不愿相信或者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念想,明知是无妄。
他急于求证,常年凌冽的眼眸中乍现癫狂,“润松你说我们这样找也没能找到温迟春,出发前一日我还梦见她在等我,她定然是被人救走了对不对?”
其实他并不记得是不是梦见,只知道他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像是虚幻又像是真实的。
甚至一连几月他都不曾再梦见过温迟春,准确的说是不再做梦,连从前那样吊诡的预知梦也未曾再梦见过。
只是彻夜的梦魇,连片刻的小憩都在梦魇。
多是幼时宫中大火凄惨的嚎叫声中表哥横死和母亲火场自缢,满天的火焰又转到玉清观的大火,无休无止。
润松面露难色紧皱的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沉默。
雪就那么陆陆续续的下了整整七日,直到一封从京城加急送来的密函打破了每日睁眼就是去废墟里找‘人’的日子。
自来的第一日出了那些事外,温迟春就没有出过门,总觉这虽是皇室宫苑但是却不怎么太平,一直在小院子里不时玩玩雪,一会儿逗逗小狐,很快就到了祭典那日。
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丞相那头传话将原定吉时又推了好几日,今日虽然没有原定的日期好但也算不得太坏。
“师父您今日不去了吗?”温迟春身上的紫白袍穿戴齐整,带着羽冠,手里捏着师父前几日边骂骂咧咧一边给她新的花钱,让她别再弄丢了。
温迟春摸摸鼻尖,打哈哈,心底想着定不会再丢了,上次只是个意外。
因着祭典是新朝除帝王登基外的一个代表皇室的活动,颇为隆重,举朝八品以上的官员全从各处奔波而来,整个圣林苑被装饰上姜黄幡旗
果不其然,在前往问仙台的唯一通途上,那枚花钱悄然坠下,一头扎进了皑皑雪地之中。若非温迟春时不时垂眸瞥一眼腰间,断不会如此迅速地察觉。上一刻,花钱尚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悠,可就在抬脚迈出下一步的瞬间,它便已没了踪影。
幸得发现及时才在身后半步处轻易寻回。
想来是花钱的坠子系得过于松垮,才这般轻易脱落。至于断了络子自然也落在雪地中无人在意。
好在这场小意外过后,余下的路程顺遂无阻。
路上碰见了许多想要在高处观望问仙台的贵女,问仙台内女眷是进不去的,所以高门贵女们都会让侍女去占下视线较好的高处的楼台去以便于眺望。
想要去到高处的地点也需得通过这条必经之道,遇见温迟春也是必不可免的。
温迟春作为本次祭典的主要人物,她所经之地众人都需要回避的,这一点不需要温迟春知道,她身前开路的侍人自会安排好一切。
杜如画也是被侍人早早屏退的人之一,退开时她回头望去,视线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缝隙。瞧见了,被侍人拥簇在中央的温迟春。
今日她不似那日见得那般朴素至简,一席长袍白与淡紫交错汇成令人无由心生来自灵魂颤栗的道家某种神秘的纹路。
端戴的鹤纹白玉冠在放晴的冬日泛着软软白光,模糊了温迟春精绝的面庞。
自上次一别,杜如画心底的怨恨不解霎时间消散得干净,眼神中满是向往,原来这就是云泥之别。
问仙台是由三层堆砌的汉白玉石砖组合而成的,明明是冬季,但高台上却无一丝积雪,肌肤的贴近汉白玉砖便能感到微微温热,是暖汉白玉导致积雪不滞以保持问仙台四季的无垢。
每层之间相差一座殿宇的高度,由面四的台阶相接,边缘每隔上一段距离便有竖立的经幡。
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以供放置祭品和祭器,第一层摆放满了鸡和祭器,第二层铺陈着宰杀好的太牢。
最上层是一个玉石嵌金雕有虎纹和龙纹的祭台案几,上面供着一片极大的龟甲,久经时间的抚摸龟甲被新旧交错的刻纹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