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扯起一抹笑,道:“你猜他们谁会赢?”
月棠沉默片刻:“我只是侍女,并不知他们的心思。我只知,今日,宫内宫女太监是最惨不过的。”
若抓住嫔妃公主,尚有可能留活口作为人质。
可这些宫女太监的性命,无人会在乎。
白国当初被大乾灭国,这些叛军恨不得将大乾人生吞活剥了。
两国交战,最惨的,莫过于百姓。
云初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月棠先发制人:“你不能去大殿,哪那里很危险。”
来之前,公子就嘱咐过她,无论谁输谁赢,云初都定是要去看看的,让她拦着些。
“帮我安置好这个宫女,卷个草席子也好,藏起来也好,莫要被其他人糟蹋了。”云初道。
月棠松口气:“那好办。”
“其次,你去帮我看看婉儿,她身子孱弱,如今沈元策又顾不上她,我怕叛军对她不利。不过,若是实在打不过,你自己先跑,莫要顾及他人,自己的命最重要。”云初将自己的毒箭赠予月棠,“叛军人多,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
月棠点头之际,云初便钻出去了。
外面叛军之多,月棠都没办法去拦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初奔向大殿。
云初也不知自己为哪般,兴许只是想亲眼看看谁输谁赢,兴许只是想随手救几个小宫女小太监。
这些叛军,云初也无法说他们的不是,任谁被毁了家国,被杀了亲人,都无法保持理智不杀无辜之人。
两国之人,是世仇。
云初学武时,因着经常逃课,轻功最好。
她又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路很熟。
是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她便穿过重重宫墙,看到白狸逼宫的一幕。
即便是当皇后时,云初也未曾来过大殿,她第一次知道,这大殿如此宏伟,说的一字一句,竟还能有回声。
白狸着一身素衣,头上戴着白花,她本是妖艳长相,如今却有些凄凉可怜。
她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倔犟又疯魔:“就是你们,杀了我白国,我们如何对不起你们大乾,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我刚出生的皇侄,我温良恭俭的皇嫂,我父皇,母后!全都被你!你们杀死了!”
“我堂堂公主,竟要卑躬屈膝,自甘下贱,去杀那个刘太尉!”
沈元策脖子上被架着刀,他神情晦暗不明,道:“白狸,我知道你痛苦。”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白狸抚过额前碎发,道,“你尝过从云端堕落到泥潭里的滋味吗?你没有,我告诉你 ,我不紧要要杀了你,还要你最信任的大臣杀了你!”
白狸拿着宝石匕首,看着众大臣,说道:“你们不是自诩忠心吗,让我看看你们倒是有多忠心,今日,谁能杀了沈元策,谁就能活着离开,不仅能活着离开,更能被赐王侯之位,赏万世尊荣。”
平日里疯癫的沈元策,与此刻的白狸相比,竟也显得正常了许多。
程大人捶腿哀嚎:“程慕青,你个竖子!你可是我的儿子,竟敢谋反!我告诉你,你现在杀了白狸,我还能求陛下,让你将功补过。”
程慕青无悲无喜,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白狸说道:“程大人,你若真的心疼慕青,又怎会舍弃慕青的母亲?你别以为我与慕青不知道,当初你离开他的母亲,根本就是故意的,因为你家中为你娶了为能让扶你青云志的贤妻,呵呵,如今你装什么深情?”
“你年少时念念不忘的少女,被你舍弃,被你娶回家助你官运亨达的女子,也被你扔在后宅,被你逼得成了怨妇。你倒是好处全占了,还为自己立个深情的招牌。”
程大人看向程慕青时,却见他无甚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认我这个父亲?”程大人不可置信道,“我看,你也是贪恋我的权势罢了,全天下的男子都一个样,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不懂你?!”
程慕青眸子是琥珀色,淡褐色的瞳孔里,透着他这些年如死尸般的日子,他自嘲般道:“父亲,我并非宫中侍卫,而是内监,没了命根子的人,怎么,还算得上是男子?”
程大人后退两步,他几乎跌倒在地上,喃喃道:“你不是说,你没有被……”
“是啊,我说谎了,父亲你就没说谎吗?父亲说的谎恐怕比我说的慌更多吧,这些年,不知阿娘有没有入父亲的梦,告诉你,她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人砍了命根子的?”
程慕青道:“如不是为了公主,我根本就不想认你。”
也许他与公主并不是男女之情,但在漫长扭曲的岁月里,公主是他唯一的光,他拼尽全力,也要将公主托上岸。
他的公主,本就是个一辈子明艳光鲜的女子。
“逆子!逆子!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儿子!”
程慕青难得话多:“是父亲生下的我吗?父亲只不过出了一夜的力,我阿娘才是真真正正怀我十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