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此前从未听过这样的术法,所以她才不得不进一步深思,这背后会不会隐藏什么更为危险的阴谋?并且这阴谋与这位少主所图有关,而阿枝不过是他图谋路上的棋子。
修仙界不是没有过先例,寂剑门两位前辈一殒一废便是前车之鉴,坏人永远不可能在自己头上标明他是个坏人。
可他说的也对,阿枝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能总像看管小孩子一样去为她的事情大包大揽,去否定她的想法与决策。她有是非观,也有自己的客观判断。
钟暝山少主已连续救过阿枝几次,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仅凭自己的念头,将阿枝陷于不义之地。
事已至此,她既无法阻下这莫名其妙的术法,不如静待阿枝醒来。
南清骊阖目思索半晌,终究还是将剑收了起来。
东方既白站在曲水亭左侧,她便往右侧守着,两人一左一右,目光都聚焦在曲水亭里那道被牢牢包裹在结界内的人影身上。
直到月下梢头,不远处天空微微泛白,山间灵气陡然间汹涌起来,仿佛有巨物入海,席卷而来的声势大得让人心惊。
南清骊面色一变,只见这些磅礴澎湃的灵气转瞬间汹涌得如同能将江河填满,山谷填平的洪流,以惊心动魄的速度全部涌进了明月枝的身体里。
可寻常修士的灵体怎么可能容纳这么多灵气?
目下这种阵仗更像是被灵气团团裹住的人完全没有了自主控制灵体吸纳灵气的能力。
仿佛下一刻,灵体便会承受不住,爆裂开来。
南清骊头一次体会到魂飞魄散的惊恐,她飞身想扑上前去,却被一柄骨扇轻轻拦了下来。
她不应该相信他的,她奋力拽住东方既白,指着曲水亭中因为灵气过分浓郁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明月枝,怒喝道:“你不是说不会有问题吗?”
玄霜剑锋出鞘,东方既白雪白的脖颈上多了一道红痕。
东方既白微微皱眉,拂开了南清骊压住他肩膀的手臂,哪怕脖颈被移开的剑势再度伤及,他也只是撤开方才被重重压下的肩膀,拧眉淡淡道:“师姐不如再观望观望。”
南清骊转眸,曲水亭中的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在灵气蜂涌而至后不久,明月枝的身体骤然发出一阵银白辉光,紧接着周遭灵气突然再度波动起来。
好似干涸的江河山谷吸纳不了这么多海水,又开始往外界反哺。
南清骊还没理清发生这奇怪场面的缘由,天上乍有雷音震响。
而后,电光疾驰而至,撕裂星月黯淡的天空。
南清骊瞬间意识到,阿枝她…又要突破了。
……
没有太多意外,明月枝看着融寂了燔灵火后,灵体间再次多出来的一缕天青色灵体,静静徜徉在如羊脂玉与翡翠的青白灵体之间,松了半口气。
之所以说只松了半口,是因为她方才还在识海里还看见了一枚灵格,跟在炎天石看到的一样。
不过同样只出现了一瞬,便很快不见了。
所以现在,她正聚精会神地用她的整副心神在自己的识海里遨游,试图从其中翻找出隐藏起来的灵格。
但因为她有两个识海,所以翻找的时间便久了些。
而就在这时,她的识海突然发生了变化,明月枝看着自己灵体中不断蔓延扩张的识海,知道现在就是突破的最佳时机。
***
秋末冬初时节,鸡鸣三巡,天空还是一片睁不开眼的黯黑。几日连绵阴雨,晨起的空气里总有一股透骨的沁凉,叫镇上不少人家都伤风咳嗽起来。
街上行走的人便少了些,只有担着馄饨挑子炊饼挑子的小买卖人会在清晨里冒着湿雾寒风走街串巷。
一块扁担肩挑两端,一端是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炉跟小锅,另一端是盛放碗勺调料的方柜。顶上头放着两个屉子,一屉是馄饨皮,另外一屉就是搅得看不见一点筋膜的肉馅。犄角旮旯里再塞进几碗料盅,紫菜与虾皮是寻常汤底,鲜香又提味。
现在天气凉了,来光顾的客人们图的除了那一碗暖及肺腑的馄饨汤外,还要各色辛辣小料辅佐,花椒油、泡椒跟藠头都是必不可少的。
就这三样小料,胡娘子是窖制的一把好手,叫她的馄饨挑子镇日来生意好得不得了,日日鸡还没醒便要起来收拾。
只是今日她将将给小女儿掖上被角,还未从堂屋里出来,便听见轰然一声炸响,似一道惊雷落在不远处,转眼间又听见萧萧风声。
她急忙推开窗一看,天际风起云涌,云似浪般地打着卷,倒像她幼时曾见过的波涛汹涌的汪洋。天色阴沉得如同学堂夫子板着的脸,仿佛要给人间某处予以最严苛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