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诺北似有所感,跟着回头,看见了正立在自己车边的裴玟。
她好像出来的很匆忙,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一身浅白色长裙配着一件轻薄的针织衫,眼圈微微泛着红,唇紧紧抿着。
翟诺北没预料到裴玟会出现在这里,平稳的心跳骤然失了节奏,留意到她通红的眼圈,更是有些手足无措般:
“你……”
“你刚才的意思是,你要走?”裴玟先发制人,打断了他。
她把手背在身后,半握成拳,拇指的指甲紧紧掐住食指。裴玟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克制着,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起诉于家、辞职、离开,翟诺北到底还要瞒着她多少事?
他这几天都毫无音讯,如果不是她今天碰巧听到,他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告诉她?
律师识相地告别离开,留下翟诺北和裴玟两个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对视。
自从那晚在医院分别后,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裴玟,确定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翟诺北已经许久没和她单独碰面。
此刻乍然被她堵住,他反倒像是犯人般,心里慌得没了主意。
尤其是看到裴玟的手这样背在身后,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她一定在用力地掐着自己,从小到大,每次需要克制情绪,裴玟总是这样。
食指经常会被拇指指甲掐出一道道红痕。
他几乎是瞬间败下阵来,摘了墨镜,大步走过来:“手。”
被他一提醒,裴玟才反应过来,她松了些力气,手却依然背在身后。
翟诺北很高,走到近处,裴玟只能仰着头看他,绷着脸的样子不自觉多了几分倔强:“你先回答我,你要去哪儿?”
“……还没想好,但应该是南方。”
边津是标准的北方城市,也就是说,翟诺北是铁了心要和她相隔上半个国家地图。
明明炙热的太阳还在头顶烤着,可裴玟就是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她抬起眼,深吸一口气做出最后的一点挽留:
“是因为于稚秦这件事,让你在边津无法立足的话,我可以写谅解书……”
翟诺北决定去南方,确实是因为于稚秦的父亲几乎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好在他曾经工作认识的人脉遍布天南海北。
既然已经赤手空拳一无所依,不如离开边津,去到一个于家管不到的地方,重新闯一闯。
只是这件事情绝不能让裴玟知道,他清楚,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他更不希望裴玟去写谅解书,她向来对谁都宽容惯了,但于稚秦这种恶性事件属于□□未遂,坚决不能姑息。
翟诺北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想把裴玟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眼前,他轻声:“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另一件吗?”
裴玟后退一步,躲开翟诺北的手,看着他还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脸上扯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终于忍不住把几天来一直扎在心里的事情和盘托出,话语直白:“是因为那天晚上亲了我吗?”
翟诺北骤然一惊,没想到她会这样误会,更想不到那晚的事情就这样暴露在日光下,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还没有想好。
伸出去的手落空,这句话像是烙铁,烫的他心口直颤:“裴玟……”
对方慌张的表情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想,明明很想哭的,但不知道怎么,裴玟荒唐的只想笑。
她看着他,轻声说:“你就这么害怕啊。”
她其实很想问翟诺北,说一句喜欢她,对他来讲是什么很难堪的事情吗?
需要他为了逃避这份感情,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吗?
朋友的边界早已经在他和她之间模糊不清,她越鼓起了勇气想伸出手去和他站在一起,他却一直在不断后退。
如果是像小靓推测的那样,他是出于对这段真挚友情的考虑,才如此小心翼翼的话,裴玟可以理解,可以等待。
但什么样的考虑却需要他必须冒着辞职的风险,离开边津?
或许,翟诺北的回避实际上是她最接受不了的另一种可能:
他根本不喜欢她,或者说只是有些好感,但看不上她。
那晚的吻或许只是因为愧疚和不安,或许是同情或别的什么,总之是她误会了。
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过往两个人相处所有杂乱的记忆忍不住反复在脑海里奔涌,动摇着裴玟的信心。
她怎么能想到,自己因为焦心他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用了最快的速度来找他,听见的却是他想要离开边津的消息。
想挽回的心在拉扯,从认识了翟诺北之后,她和他几乎从没面临过这样的分别。
或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就是对她贪心的惩罚。明明做一辈子朋友,就可以相安无事,她偏克制不住去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