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内乱结束的很快,快得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刘氏庞大的军队中,有多少人的家眷在身后举起了锄头?面对自己的亲人,又有多少人能狠心举起手中的兵刃?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士兵连“一鼓”都没有,就丢盔卸甲地逃跑了,剩下汉中王刘氏一个人,和陪着他的孤城。
赵襄继位的第二年,也就是景初二年,汉中敞开了城门。
叛军摇旗呐喊地冲入巍峨皇城,只得到了歪脖子树上的一具尸体,和被熊熊烈火焚烧殆尽的皇城。
千里皇城,尽作焦土。
百姓还在欣喜若狂地庆祝,羊、杨两家还没商定好旧蜀国的归属,燕、赵两国的铁骑早已兵临城下。
陆机带兵踏入蜀地的时候,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剑阁天险,连一个守军的影子也没看到。如此,陆机只消半月,便偷渡剑门关,直取汉中城。
和他们动作一样快的是燕国。
小皇帝绝对不是个傻的,天上掉的馅饼,怎么可能不咬一口,反而放任他白白被他人偷走?
若能得到蜀地,不说其特产的蜀丝,便是其盆地间的广袤平原,便能使燕国的粮食压力骤然减轻。
现在正好,燕赵两军迎面碰上,索性撕破了脸皮,下个月的赔款不用交了。
赵国这边陆机重领军权,燕国那边,来的却也是老熟人。
颍川钟氏家主,钟苑。
对于摆了他一道的两人,钟苑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他派士兵只隔三十里扎寨,哨塔之上,双方军营清晰可见。
赵国固然强大,燕国之剑也未尝不利。
陆机不想打这一仗,虽然桓玄兵败武昌,但燕军的有生力量却得以保存,实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况且,燕赵这对“鹬蚌”相争,容易让羊、杨这两“渔翁”得利。
贾仪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那是陆机在军营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淘出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全孝敬贾仪了。
“现在只有城里的人盼着我们打起来。”
贾仪吹开茶盏上漂着的浮叶,仿佛军营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没影响到他。
“那我们该如何破城?”
陆机在贾仪的对面坐下,拿两膝去夹贾仪的腿:“我们两方不管谁先动手,都会陷入双线作战的困境,首尾难以相顾。”
贾仪点头,他放下茶杯,把腿翘到陆机身上:“若是我们能劝降城内二位,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陆机握住了贾仪乱动的脚,想用手把他冰块似的脚捂热,边点头答应道:“我来想办法。”
“哎!”贾仪被弄的有点痒,他蜷曲着身子:“成都羊氏与武皇帝有旧。”
在武皇帝赵晨还不是武皇帝的时候,他曾和当时的羊氏家主羊续在边境对峙。当时瘟疫盛行,赵晨不巧得了病,但羊续非但没有乘机攻打,反而劝止了主张偷袭的部将,还派人送去了自己配制的药。
武皇帝心胸气度自然不凡,后来一只鹿被羊氏族人打伤,却逃到了赵晨的地盘上。赵晨二话不说,将鹿捆好送了回去。
这段故事一度传为美谈,只是此事距今已经快百年了,也就只有贾仪这种博览群书之人才记得住。时光一去白驹过隙,羊氏还能记着他们两家之间的这段情谊吗?
“试试嘛。”贾仪很舒服地软倒在椅子里,眼眸却只看着陆机:“说不定有用呢。”
“好。”
陆机把贾仪的脚放下,惹来他的一记白眼。
“最近几天收敛一点,不要引诱我,这里军帐不隔音。”陆机没好气地对贾仪说。
也不知道贾仪听见没有,只见他看着陆机,讪讪地摸着下巴。
羊欣最近连续好几天失眠了,他知道另一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每天早上他们都会碰头,商量出路和对策,瞳下的眼袋是遮也遮不住。
但今夜他是想睡也没法睡,一支箭破空直直射进他庭院里,箭尾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