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回头,只见贾仪死死地咬住下唇,左臂垂落在身侧,用还能动的右手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袖,执拗的神色仿佛四匹马都拉不回来。
毛忠明看懂了,他立马对贾仪说道:“里面还有人是吗?我去找,你和陆机先出去。”
贾仪还在犹豫,毛忠明故作轻松地说:“你信不过陆机还信不过我嘛,我可是你们的大师兄!”
说着一抬贾仪的身子,与陆机合力将他抱起,露出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说着便转身向殿内冲去。
殿内的情况比刚刚还复杂,精钢制作的大殿,如同木匠手中的鲁班锁,被肆意地揉捏变形,最终化成一堆破铜烂铁。
毛忠明努力从金属不详的咯咯声中,辨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声,在嶙峋的铁疙瘩之间穿行。
“自从我出师以来,”毛忠明还笑得出来:“这是我身法使的最好的一次。”
白驹过隙。
贾仪会,陆机会,身为大师兄的他自然也会,而且做的更好。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锦衣卫一直做的是杀人的活,若问他有没有像今天这样,为拯救一个人而拼尽全力,他的回答是第一次。
哭泣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人自顾自地捂着脸,好像四周的泯灭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他砍断锁住她四肢的铁链,抱起她便开始朝外飞奔。手中的女人好像也没有抗拒,任凭他带走。
殿门外,贾仪扶着陆机,死死地看着幽深的椒房殿内,陆机搂着他的身子,不让他一时冲动跑回险境。
“出来了。”
贾仪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看着毛忠明敏捷地避开障碍物,怀中的宫装显得那么的消瘦。
陆机却暗道不好,毛忠明的必经之路上,却有一大铁块摇摇欲坠。陆机想拔刀,但已经来不及了,手刚触摸刀柄,那铁块已经轰然落下。
“闪开!”那是他唯一能提供给毛忠明的帮助,但这样的声音,在一整座大殿的崩毁中,显得那样的弱小,微不足道。
“嗖!”
有破空之声传来,箭矢穿过重重迷雾,精准地击中的那铁块,将它打的偏了一点。
毛忠明翻身避开突兀砸落在身边的铁块,心里暗道好险,连续两个纵跃,总算跳出了殿门。一出门他便喊道:“快跑啊,这玩意要塌了!”
陆机连忙抱着贾仪后闪两步,退到了安全位置,将贾仪护在身后。
轰。
宛若广陵城芦橘楼的爆炸,椒房殿在响彻武昌的巨响中,碎成了一地的铁渣渣。
“沐锦!”贾仪一个翻身坐起,就要去找人。
陆机没再拦他,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安成公主直起腰,晃了晃手中的弓:“怎么样,我在平京学的,还不错吧。”
陆机对她笑笑,点点头,转回头去找贾仪。
毛忠明吐出满嘴的灰尘,看了看怀里的人。还行,有气,毛忠明便放心了。
但下一秒,那人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怎么了?”他吓傻了,但下一秒他就瞬间明白了。
“她久居黑暗,不能视光。”毛忠明拉住踉踉跄跄跑来的贾仪,撕下他的半截袖子,在手上撕成布条,于沐锦眉眼处缠几圈,在脑后打了个结。
沐锦便安静下来。
贾仪才放下心来,刚想仔细查看沐锦的身体情况,身后却传来安成的声音。
“哥。”
这个哥是谁,不言而喻。
他缓缓转头,看见了黑夜中的一抹亮黄。
他们曾经是师徒,好友,知己,他是他亲封的司隶校尉。但当一人坐上那巅峰的龙椅,再谈之前的情分,是不是就有点可笑了呢?
他转身,用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行礼。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