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刚刚上值的时辰,宋乐怎么可能已经去了一趟东宫,再检查了现场回来,宋乐根本是随口胡编的瞎话而已,
至于案卷,只要资料都完整,经得起检查,谁又在乎那么多?
宋三春说到底只是东宫的奴婢,她的父母自将女儿贩卖为奴以后,就失去了为女儿喊冤申诉的权利。
她的父母不能告,也没有权利告。
太子才是宋三春的苦主。
太子是宋三春的主人,他能决定宋三春的生死,也能决定是否要替宋三春伸冤。
很显然,太子已经甩了一个凶手和证据链出来,宋三春的冤就该了结了。
作为苦主的太子,都已经全然接受是这个凶手杀死的宋三春,那么,还有谁会替死去的宋三春翻案呢?
既然无人伸冤,自然就不会有被翻案的可能,不会翻案,自然也不会有冤假错案。
又何尝不是环环相扣?
宋乐之所以敢签这个字,是因为宋乐知道,这个世界唯一在乎宋三春死亡真相的人,只有死去的宋三春,
除此以外,没人会在乎一个奴婢的死活。
高高在上的太子不在乎,而他们这些办差的也不想为一个死人得罪权贵,何况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死人,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的死人。
景赢阖上眼,眼见宋乐带着案卷离开,无力感弥散四肢。
景赢睁眼,刺眼的日光射过来,晃得景赢所见的世界一片炫黑,景赢摇摇脑袋,勉强站立,沈岳在一旁见状关心问道,
“满愚,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景赢摇头,心想看来陈介一家自杀的事情得私下查了,还有去封州的事情。
景赢转身朝沈岳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稍后我去休假,后面就麻烦你了。”
沈岳笑,“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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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大雪封天,雪积三尺。
景圆安置好骏马,转身投给小二一两小费,小二接到银子笑得谄媚,
“爷,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位,一间客房。”景圆又令小二搬着马车上的行李,小二跑得勤快。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小二只一眼,便赫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只分心干着活计。
景圆甚是有礼节的朝车厢中人伸出右手,景赢顺势将手放在景圆右手掌上,从车厢中钻出,
一脚踩在小板凳上,一脚已然落地。
景圆坦然取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披在景赢身上,二人靠得极近,景圆能感受到景赢呼出来的热气。
景圆一边给景赢系绳结,一边埋怨道,
“都说了让你多穿些,怎么地直接就下来了,封州不比云京,这边天气寒凉,只会一日比一日冷下去,得熬到春天才好点。
本就伤风了,还非要跟我出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岂不是病得更厉害了?”
景赢肤白胜雪,眉似远山黛,目含千秋水,鼻若垂梁柱,红唇微抿,却是一言不发,任由景圆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景圆见景赢已经被他裹得严实才罢休,顺势牵着景赢的手往客栈里走,
“我们今天在这里休息一晚,已经是封州境内了,不急。”
景赢轻轻点头,“嗯。”
景赢病得有些厉害,脑袋昏沉,尤其怕冷,为此景圆还特意在车厢中安置了火炉,并且放缓了赶路的速度,
是以景赢这一路被将养得不错,此时面上还隐隐有些红润。
小二在前面引路,景赢被景圆牵引着,一边环顾四周,封州的风雪更大了,此时虽正值晌午,艳阳当空,却还飘飘洒洒地飞着小雪花,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尺厚,不少地方还有尚未解冻的冰,人若是踩在上面,只怕是会摔倒。
行至客栈门前,小二推开客栈大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雪花肆虐地朝里间钻去。
小二迅速关上了门,又谄笑着绕到景圆面前,“二位爷,这边请。”
景赢注意到客栈乃是二层制式,一楼全是桌椅,二楼全是包房,此时的客栈中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人,
在景赢右上角的一桌应当是个纨绔子弟,一身穿得富丽堂皇,周围奴仆成群,全部站着伺候在他身旁,
纨绔轻佻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往景赢身上蹿,眼中兴味盎然。
景圆不动声色的将景赢护在身后,为景赢挡去诸多打量的目光。
景圆反而注意到位于他左上角第二桌的客人,那一桌三个人,个个衣着寒酸,边边角角全是缝补的痕迹,
好似整件衣服都是由各色斑斓的旧衣拼接而成,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
更别提衣服本来的颜色已经被洗得褪色,隐隐有发白的迹象。
令景圆在意的是他们的眼神,冷,空,狠,他们绝非善类。
客栈中的气氛一瞬间有些许怪异,小二似毫无所觉,谄媚的替景圆拿着行李,弓着身子将景圆二人请进了二楼天字二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