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景策对他说的话犹在耳侧,景赢问自己的心,若他所求的道是注定的死路,他是该从容赴死还是应跪地求生。
“我和你的道不一样。”景赢沉默半晌回答。
明竹笑,“可是结果都一样,生或死。”
景赢眉眼冷凝,“那你的心呢?若是我心之所向,百死不悔。”
明竹凝滞,“我不想死,”他歪头看向白天川,“我想活。可是我们不得不死。”
“那真是可惜了。”景赢冷漠。
话尽于此,景赢知道,从明竹和白天川这里已经绝无可能再有任何突破,他们早已经如此坦诚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作为棋子,物尽其用,然后自取灭亡。
景赢问景圆,“一旦踏上这条路,你便无法回头,哪怕前面注定是死局,你也必须迎头而上,做得到吗?”
景圆笑得温和,“我只是想帮你和老头子,怎么感觉被你俩绑上了贼船?”
景赢站在阴影中,景圆瞧不见他的神色,但是景赢没再说话,景圆有点悲伤,
他想到了梦中被毒死的景策,被侮辱的景赢,被扭曲的景圆,认真说道,
“本来就是死路一条,我都已经上赶着来找死了,你还想把我踹下去啊。”
听罢,景赢缓慢朝景圆靠近,景圆觉得他快要拥抱了月光。
景赢眸光盈盈,他说,“景圆,日后可别后悔哦~”
景圆似陷入梦中,不自觉喉咙一紧,景赢再度靠近,在景圆脸颊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似月光般皎洁又缥缈,
“我允许你喜欢我。”
“我会考虑。”之前你说的事。
景赢走得很快,只留下一张脸烧得滚烫的景圆。
他好像,被月亮亲吻了。
景赢回望四方客栈,他觉得自己可鄙——他在利用景圆,明竹的事情令景赢明白,他需要一把刀,一把只为他所用的刀。
不过他本就是恶人。
景赢隐去晦暗的神色,消失在无尽夜色中。
不日,永承帝亲笔裁定明竹和白天川死罪,秋后问斩。
景赢推开一扇门,屋中有用几条臂膀粗的铁链束缚着的徐晃。
徐晃长得并不惊艳,但胜在清秀白皙,此时他低垂着头颅,几缕细碎的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手腕、脚腕上皆留下红痕。
景赢手中提着一盒糕点,见到徐晃便打开了食盒,“有你喜欢吃的吗?”
徐晃闻言才堪堪抬起头,他先是深深看了眼景赢一眼,然后又低头,说话声音低似蚊蝇,“对不起。”
景赢顿住,奇怪地看了眼徐晃,恍然没觉得此情此景有什么不对,微笑说道,
“你对不起我什么?那夜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是有人叫你来找我的吗?”
徐晃微微摇头,目光平静得有些空洞,他又将目光转向景赢手中提着的食盒,“我想吃荷花糕。”
景赢见徐晃话不对题,也没多加介意,“给你。”
景赢将食盒放在徐晃旁边,铁链虽沉重,但是长度有多余,徐晃足以腾出手来自己吃饭。
一时静默无声,徐晃吃饭的模样称得上乖巧有礼,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更像是景赢记忆中那个安静得近乎透明人的徐晃。
景赢袖手站在一边,保持着和徐晃的安全距离。
咽下最后一块糕点,徐晃才抬头看着景赢,目光含羞,“满愚,我可以叫你满愚吗?我是听说你遇到危险,才想出来找你。”
徐晃一字一句说着,景赢点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很高兴你还活着,也谢谢你对我的担心,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有危险的?”
景赢想,徐晃本被徐家藏得很隐蔽,而且看守徐晃的人应该都是徐邈十分信任的人,
但就是在这重重把守之下,徐晃还是被唐家引了出来。
徐家有内鬼,毫无疑问。
“徐福,我院中的小厮,平素就给我打扫下房间和院子,他为了掩护我出来,已经死了。”
徐晃面庞忧郁,眼神哀伤,全然没察觉徐福对他的欺骗。
景赢凝神,又死了,唐家培养的到底是死士还是探子,怎么一个个都不要自己的命。
徐晃忽而看着景赢,眼神悲伤,“满愚,你为什么才来看我?是因为我伤害你了吗?
我不想的,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徐晃脸颊上挂着泪珠,眼神如清洗过后的碧空,干干净净,他已然陷入自责中。
景赢还是那句话,“没关系,我没怪你,你也害怕自己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不对?”
那天,景赢才刚将徐晃带到这里来,徐晃就抓着景赢的手哀求,
“满愚,将我关起来,好不好,我害怕我伤害你,你把我关起来,我保证乖乖听话,我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