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二人齐齐转头,宁儿嘿嘿一笑,露着两排洁白的乳牙道∶“兰兰,阿爹,宁儿饿了。”
“罢了,大不了我废了这把老骨头与他拼了。走吧,你师娘还等着咱回去用晚膳。”
周栖摆手,笑着扛起幼崽,在肩上掂了掂,随即朝仇兰辞伸手。
父子二人逆着光,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笑脸对着他,仇兰辞鼻尖一酸,低着脑袋由着周栖拽走。
……
亥时一刻,夜幕深深。
昭平侯府门前传来停马声,自明出门望,见自家公子归来,面露喜色,前来相迎。
“已经定昏了,小的还以为公子会在周府上歇下呢。”
自明年十六,长了张娃娃脸,声音清亮,笑时露着犬齿,净讨人喜欢。
仇兰辞拍了拍他的脑袋,由他接过手中之物,道∶“许久未见老师,叙得久了些。”
自明疑惑∶“可公子上个月才去拜访过。”
“就你机灵。”仇兰辞脚步一顿,眉宇间难掩困乏,“去唤英英备下热水,那包蜜饯你与她分了,今日已晚,切莫贪食。”
“嘿嘿,谢公子赏!”自明得了蜜饯,告退去找英英,离去时频频回头。
遣了随从,仇兰辞独自归院,屋内太过昏暗,他又坐在了槐树下。
那边英英备好热水,带着安神香走在回公子卧房的小路上,冷不丁听见一旁有声音作响,她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回头,没看见有东西,惊诧莫名。
“嗐,自己吓自己。”
等了会儿没见东西,她松了口气,嘀咕着继续赶路。
突然,她从身后被猛地一扑,尖叫出声。
“哎呀!英英你不要叫了,吓了我一跳。”
英英眼泪打眼圈,听声音耳熟,回头瞪他。
“呜呜……笨自明,干嘛吓我!”
自明见她真是怕了,连忙道歉哄着∶“我错了,好英英别哭了,我把公子赏的蜜饯多分你些。”
“不要!坏自明,别和我讲话,我要去找公子了。”
“都给你都给你,擦擦眼泪,你这样去了,公子定要骂我。”
英英接过他递的帕子,吭吭两声算是原谅他了,倔着个脾气仍不正脸看他,脏手帕一抟,往他怀里一扔。
自明接住帕子,松了口气,将帕子揣进怀里,又笑嘻嘻凑她跟前∶“你拿的是啥呀?”
“是安神的熏香,近日公子夜里总着魇,睡得不好。”
“哦,那热水备了吗,今夜我与你一起守夜吧。”
“备好了,要你好心。”
二人走在小径上,树影婆娑,月明星疏。
自明在后边把玩着英英发带上的绒球,突然道∶“你觉不觉着自从上元节之后,公子便怪怪的?”
英英脚步一顿,左看右瞧,拉过他衣领,凑到耳边小声道∶“我偷偷和你说,你可不许乱讲出去。”
自明点头答应。
“上元节前,公子那次突发高热,卧病在榻,昏了好几日才清醒。醒来之后,便呆坐着,问话也不答,递水也不喝,足足半日才回神。”
“这我知道啊……”
“别打岔”英英瞪他一眼,接着道,“公子醒神后我去送药,偷偷瞧见公子窝在被子里哭,稀里哗啦的,可让人心疼了。”
“你煎的药太苦了?”
英英炸毛,大怒:“关药什么事啊!苦什么啊!那也不是我煎的,你个呆子!我不和你讲话了!”
“哈哈哈你怎么不禁逗啊,莫要想太多了,愁眉苦脸的丑得很。去找公子吧,记着不许讲我坏话。”
英英扭头就走,心想她可没答应,一会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不过几步,到了院中,英英看见公子在树下发呆,没了玩闹心情,进屋取了件外袍给人披上。
不想惊扰了仇兰辞,他回神看英英,见她神色复杂,柔声问道∶“怎么了。”
“热水好了……公子,您的病才好没几日,夜里风凉,奴婢担心。”
“早上担心,晚上担心,小心变成老婆婆。”
“不听不听!”
英英比自明小两岁,正是天真贪玩的年纪,却很是心细。她捂着耳朵,索性蹲在仇兰辞身侧,纳闷那月亮有何可看的,绊着公子不回屋。
须臾,英英小声道:“公子近日总是发呆,自明前些日子还念叨着,公子连日来愁眉不展的。”
“他那般跳脱的性格都能察觉,着实让你们担心了,放心,公子没事。”
仇兰辞弯着嘴角,抚摸英英头顶的两个发揪,望着夜空思绪神游。
自明和英英本是孤儿,先后被阿娘收留,从他记事起便陪在身边,朝夕相伴,知根知底。
只是,重生之事,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如何与旁人讲。
仇兰辞突然问道∶“英英,如今是何时?”
英英拿不准道∶“该是亥时三刻?”
“并非问这个。”
“哦哦,那是明和二年二月十日?”
英英疑惑,上次不是问过这个,难不成公子生病病傻了。
“是吗。”
英英小鸡啄米点头。
明和二年……
仇兰辞恍惚,而在他的记忆里,边关的战事,应该止于明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