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仿佛颠倒,山川仿佛在震颤着震怒。
谢轻随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悬崖之上,飘飞的红叶之中,两道身影紧紧贴在一起,如情人抵死相拥,如仇人至死不休,陵澜的匕首狠狠刺入怀中人的胸口。
漫天红叶里,他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掌心的鲜血,仿佛凝视着的是自己不该存在的生命,眼底有几许茫然的解脱。
谢轻随心口猛然一悸,恍然间像有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破开他的胸膛,带着久久沉封的什么东西一起喷涌而出。
他猝然抬头,看到同样目光震动的楚烬寒。
来不及细思,他看到天边无数剑光,从月神殿方向,齐齐往忘墟崖飞来,眼看就要到达崖顶。
莫名的,就像是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谢轻随转身面向崖下,与另一个人相反地擦肩而过。
他双手结咒,从掌心流出千万道光,犹如神的祝福,将他身后崖顶的一切牢牢笼罩在内,直到崖下赶到的所有人,都再看不到崖上发生的一切。
失却巫骨的身体,本不该还能施下这道传说由月神传授的咒语,可他却毫无阻碍地施完了全部法术,而且比他初次继任大祭司时的那一场更为流畅,仿佛这本就是他自己创造的法术。
不断变换的日月终于停留在夕阳西下的那一刻,残阳卷着慢慢停歇的风卷起他的黑色巫袍,谢轻随恍若像明白了什么,风沙明明已经快停了,他的眼前却像迷住了千万年的尘沙。
剑光停在崖底,化作无数人形,齐齐往崖上冲。谢轻随突然地笑了一下,望向天边的眼底像是有一丝遗憾与不舍,却在下一道落日余晖落下时,依然清晰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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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烬寒还没从方才眼前震惊的一幕里回身,就看到陵澜从崖上倏然落下的红色衣角。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纵身上前,果断地伸手,可已经太迟,他只抓住了那只手,自己却也跟着坠落下去。
呼啸的崖风与崖底诡谲狰狞的戾气交错穿过身侧,几乎要让人无法睁开眼。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慢得他犹如正在寸寸经历那许许多多突如其来的千万年记忆。又仿佛变得极快,快得像身侧呼啸而过的风,只一瞬,他就看尽了尘封了太久的千万年。
他头痛欲裂,掌心却越握越紧,可崖底却像有无数只手在狠拽着陵澜往下拖,他紧握的那只手也慢慢从他掌心寸寸抽离。
狂风戾刃刺得他快要睁不开眼,明明近在迟尺,陵澜的面孔却像隔了一层深深的浓雾,与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掌心最后一寸也被抽离,楚烬寒猛地张开眼,一起坠入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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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的梦境,不知是真实的记忆,或是虚假的幻境。
楚烬寒紧闭着眼,眉心紧蹙,犹如被梦魇纠缠。
无数前尘记忆仿佛漫长时光里被厚厚尘土掩盖的岁月碎片,化作一片片凌虐的利刃,他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记忆里的另一个人是不是自己,却感到深切入肺腑的心痛与悲哀。
醒来的时候,一片枯叶簌簌落在他的脸上,他本有些茫然,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是谁,满身满心都是精疲力竭的疲惫,恍然想要就此彻底长眠下去。
但他突然想起什么,猛然起身,四周景象莫名生机又荒凉阴森,远处似有妖兽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