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常邖用香蒲逗着小猫,看向端坐在河边钓鱼的葛町,也就是如今的丁老头。
“然后我就提前回村了。”丁老头静静地望着浮在水面的鱼漂。
“哦,所以你现在还在生气我当时没带着你玩。”
丁老头侧头看过来,表情就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恶心到了。
“你脑袋进水了还是渡劫的时候被雷劈傻了?”丁老头一脸嫌恶回头继续盯着鱼漂,“我都什么年纪了还会因这些小事和你计较。”
“那就是因大事生气咯。”
丁老头不说话了。
小猫趁常邖分神,爪子勾住他手里的香蒲,翻滚啃咬。棒槌一样的香蒲花序膨胀开,细小繁多的绒毛随风飘的到处都是,常邖怎么扇都扇不完。
等到他终于将脸上的花绒清理干净,丁老头依旧沉默地坐在那,地上是灵力阻隔掉落的黄色绒毛,几只小猫在那上边打滚玩闹。
“是和我有关?”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常邖只能先引出问题。
丁老头不解地看向他:“什么和你有关?”
“你现在还生气的事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微微低头,轻叹一息,“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恨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我以为这些遗憾都已经放下,但见到旧人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还是会惋惜……”
就像那一天,他满心欢喜准备着姐姐的回门宴,从太阳初升等到月色落满屋檐,却没有等来归人的丝毫消息。直到后来才听说夹谷山北面的山城被一场火烧了,里面的人都没活下来。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姐姐没能遇到他就好了,可是姐姐遇到他之后笑的次数都变多了,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我该怨他吗?”
“你心里若只惦记怨不怨恨不恨的,哪能不生气,”常邖呸出嘴巴里的毛毛,继续道:“你也说了,漫长的寿命比不上短暂的喜怒哀乐,你若只在意怒和哀,那你这么大岁数白活了。”
丁老头冷哼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昂,”常邖理所当然,“所以你应该跟我学学。”
“……”
鱼漂抖了一下,丁老头奋力抬手。
“喂!”常邖跳起来,擦掉脸边的水,“差点甩我脸上!”
丁老头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解鱼钩。
常邖顺手从香蒲上掰下一根“棒槌”扔过去,正好砸到对方脑袋。
丁老头捂住额头瞪过来,吼道:“你还是小孩吗!”
常邖噘嘴,得意洋洋地耸了耸肩,然后灵巧躲过挥来的鱼竿,他这次就比上次熟练多了,老丁头挥了十来下都没蹭到他的袖子。
“哎,打不着了吧!”
欠揍的样子直接让丁老头连岸边的鱼桶都不顾,气得追他打。
躲闪期间,常邖猛然看向不远处树后的巨石,跟在他身后的丁老头也及时收住动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怎么了?”
常邖眯起眼睛:“有人在那。”
话音刚落,石头后面窸窸窣窣走出两个身影,还是熟人。
身后跟着临清,葛辰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师父,御泽兄,我带临清姑娘四处看看,无心打扰到二位,还望见谅。”
常邖和丁老头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尴尬。人家小年轻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打算谈个情说个爱,没想到被他们两人给搅和了。
“没事没事,我们刚好钓完鱼准备走,你们该转的转。”说着,丁老头就给常邖使眼色。
常邖会意,对面前的两人点头:“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一步。”
等两人回去拿上鱼桶,丁老头还特绕了条路走。
走到一个较高的坡上,常邖停下脚步,俯瞰远处的村子,人来人往,确实有节日前的氛围。
“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怎么,你还想在这长住?”丁老头看他一眼:“先说好,这里不欢迎你。”
“知道知道,”常邖浑不在意,“我知道你小心眼,我就随口说说。”
“你从前就这么讨打?”
“并不,我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现在也是,毕竟你那几个徒弟都挺喜欢我的。”
丁老头言语里满是不服气:“那都是他们还未经世事,难免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