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有些不同,唐玉蝉觉得这笑声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
随着锣声渐衰,笑声好像也消失了,呼吸和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唐玉蝉睁开了眼睛,他们的床边就是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丝皎洁的月光投射进来。
“吱——”
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
唐玉蝉额角一跳,条件反射地立马坐了起来,伸手去抓把手,想把被推开了一丝缝隙的木窗关起来。
然而就是这一小点的缝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闭合。
“我来了——我来了——”
伴随着复起、甚至越来越尖利的嬉笑哀哭声从缝隙滑入的是一颗头颅。
准确来说是一颗纸剪的头颅,边缘被木窗的棱角硌出“沙沙”的响声。
它惨白的脸上画着很精致的五官,笔墨浓重,眼睛应该是照着少女画的,勾勒得很娇俏,眼下还打了大大的两团腮红,嘴角高高扬起,倒仰着对唐玉蝉露出了个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纸人鱼似的抖动两下,从缝隙里滑了进来,动作娴熟但缓慢,仿佛就是在享受吓人的乐趣。
唐玉蝉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它的进入了,掀开被子警惕地挡在俞相的身前,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纸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把全部的身体滑了进来,它身体的其余部分倒不像脸那么干净,锁骨以下都沾了褐色的泥点,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
它越靠越近,翕动着黑点的鼻孔嗅闻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玉蝉,嘴角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裂到耳根。
“对了——对了——来还愿吧——”
冰冷的身体几乎贴在了唐玉蝉身上,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如同腐烂了多年的尸体,唐玉蝉这才发现,那些褐色的不是泥浆,是血。
哭笑声越来越响,回荡在本该喜气洋洋的婚房里,像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尖锐而刺耳。
纸人的脸几乎贴在了唐玉蝉的脸上,所有的声音倏地都戛然而止。
唐玉蝉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无法动弹,血肉好像被融化了一样从皮肤里渗透出来,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疼,即使是刀割也会比现在痛快,他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一只鸡蛋,被筷子从头顶戳破然后翻搅着身体。
少年新鲜的血液染透了纸人的身体,它贪婪地吸食着,被泡皱了也不愿离开。
木窗响了两声,缝隙越来越大,无数纸人黑压压地探进了头,争先恐后地想要享受一下活人的血肉。
“……滚……不要……不要靠近他……”
唐玉蝉强撑着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体隔绝了纸人们悚然的视线,压在最上层的那张纸人都已经变红了,他的眼球还没被啃食殆尽,直到确认这些东西不会伤害俞相才掉落进了被掏空的胸腔里。
仅此一夜的夫妻,他也满足了。
远处传来了一串低沉的犬吠。
……
尤家。
尤春芳被绑着手脚捆在自己睡房的椅子上,而她干净整洁的闺床上躺了个满身酒气臭味熏天的矮小男人。
她两根油亮的大黑辫子没有了,头发只到耳垂,杂乱地黏在脸上,嘴里塞着一团布巾,眼泪早就流干了,木然无神地望着房门外的两道人影。
两人正是她亲爱的父母。
杨美凤看了眼天色,焦急地询问起了丈夫:“这么晚了,咱们芳儿应该没事了吧?”
“放心。”尤村长不紧不慢地在门板上磕了磕烟杆,“我不是让你把芳儿的八字缝进那件旗袍里面了吗,喜娘把加了血的雪花膏给唐玉蝉抹了,芳儿的头发也铰了扔他们屋里了。”
“更何况现在芳儿身上全是王建良的味道,只要咱们别在神像面前说就不会有事儿。”
他阴森地咧了下嘴,继续说道:“接下来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俞相……”
“0428!快醒过来!”
“俞相……该你了……”
“卧槽不是把剧情线修好了吗?!系统也能变傻吗?”
整个人如同被一层水膜包裹住,两种截然不同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声音交织在脑海中,遥远而失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都有一种不真实的空洞感。
眼睛无法睁开,意识却能感觉到一切都是如此虚幻,仿佛直身于流动着的波浪,整个人都融入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好,0428你快醒醒啊啊啊我不想陪你一起被抹杀!!”
一根白光化成的刺“啪”地把水膜刺开,俞相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在以光速倒退,心脏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他急切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终于,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坚硬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世界停止了倒退。
那种不受控制的游离感终于如海潮般褪去,俞相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在被皑皑白雪覆盖了的枯木林里。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白色覆盖,所有的喧嚣都归于静谧,瑕疵和污垢都被埋进厚厚的雪层里,雪花悄然降落,在俞相的鼻尖融化了。
俞相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往下一看,手上竟是一张被裱好的遗像画,他再看远了一点,原来脚下踩着的白色不仅是雪花,还有打孔纸钱。
“喂,小助手。”
他懒洋洋地啧了一声:“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