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周围也没什么人,狄新儿想大声呼救,却被高三的一把捂住嘴,他莫名其妙地抢她手里的蛋糕,发疯一样,而狄新儿死死护住。
那天是狄冶的生日。
这些都是后来狄冶在监控下看到的,警方表示,高三的也许是因为已经神智不清,看到散发荧光亮的物体,便下意识想抓想抢。
手上的力气没轻没重,狄新儿又处于一种极度害怕的情绪里,她紧紧抱住蛋糕,就这样被他推进了江里。
狄新儿迟迟没有回到家,她本来只是去上舞蹈晚课,狄冶还以为她在舞室有事,毕竟她一直是舞蹈班里最勤奋的那个。可是直到接近零点,她仍然没有回来,手机也总打不通。狄冶心底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报了警,穿上衣服往警察局赶去。很快查询到她不久前有一笔叫车的电话,警方调出监控,他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高三的推狄新儿到江里后,被吓得酒醒了大半,但他只是愣在江边,然后落荒而逃。
定位到地点,救护人员迅速赶往事发地。狄冶觉得自己的心脏正被人用力地揉搓着,流出酸涩的汁水,他看着监控画面里那根绕到栏杆上的荧光丝带,握紧拳头。
走出警局,他先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随后又拨通了隔壁初中的某个男生的电话,让他立刻出来。
男生哆嗦着被狄冶拎着衣领,对着电话那头的高三的问他现在在哪,要不要出来吃夜宵。高三的本来句很紧张,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见自己小弟刚好打过来,想着多点人一起商量下对策,于是报了个附近体育馆的名字,让他多叫点人过来。
拿到位置后,狄冶放开手,警告男生不许告诉高三的,便离开了。他路过一家24小时开放的超市,思索片刻后,买了一把刀。
男生犹豫了很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报警。所以,在狄冶骑着高三的将刀捅入他的小腹时,警笛声也越来越近,刚刚接待过狄冶的那位警察下了车箭步冲上前,阻止他下第二刀。
我们会救你妹妹,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警察在狄冶耳边这样说,狄冶失去所有力气,那把刀掉落在地上,也掉在他的心里。
妹妹没有抢救过来,高三的和狄冶都要接受调查,所以那段时间,狄冶总往警局跑。狄冶没满16岁,高三的家里也自知理亏,伤得也不重,便没有追究也不打算起诉他。
“那昨天,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小弟?”陈旧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结合他俩看见狄冶后就落荒而逃的模样。
“对。”狄冶顿了一下,“所以昨天我看见你把他们踢倒在地,就想起了我妹妹。她和你,是反义词。”
陈旧从回忆中抽离,她关掉手机,妈妈应该不会回复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没有体会过,但也差不多能感同身受。
狄冶毕业后,真的没有继续读高中,他在市里开了一家网吧,先跟着爸妈一起经营。离开了学校之后,一些所谓的小弟便也不会一直再跟在他身后,大家都说,狄哥是“金盆洗手”了,但只有陈旧知道,他以前也就是拉拉风,没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捅了高三的那件事令他名声鹤起,而现在,他想带着狄新儿那份,重新好好生活。
而那些小弟,自然而然跟起了陈旧,偶尔还能靠着她的关系和狄冶吃个饭。初中三年,自从那件事之后,陈旧再也没和妈妈联系过。初三快中考的时候,听打麻将的阿姨对外婆说,你那儿媳妇啊,她和你儿子离婚改嫁了,这下她对你来说也没啥关系了。
外婆听了一笑而过,等到明天,她又会不记得这回事。
陈旧在厨房里忙活,这些轻飘飘的话语却像针扎在她的每一寸皮肤里。没有关系了,是啊,这个家里,和妈妈还有关系的,只有自己了。
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狄冶说,是因为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读书过,她从来都只是希望通过一个好看的分数,获得妈妈几句不咸不淡的回音。
就在她提出要不然也不念高中时,狄冶却打断了她。他像第一次去陈旧家吃饭,给外婆修电视机那样,一脸认真地说,可是外婆一定会伤心的。哪怕只能上八中,也要待在校园环境里,如果哪天想通了,后悔也来得及。
陈旧没有立刻回应,她想起外婆的确还以为她是小学时候的三好学生,仿佛她的记忆也永远停留在那里了。
“陈旧,你知道梦的反义词是什么吗?”见她不吭声,狄冶轻轻地问。
“什么?”
“梦是虚无缥缈很快就会忘记的事,而它的反义词是铭记。美好的回忆就像梦,但我们仍有铭记的权利,而痛苦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陈旧喉咙紧紧的,很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个午后,终于明白这是“失去”亲人的两颗心的依偎。没有索取,没有给予,仅此而已。
就当编织了一场梦。梦醒后,至少自己手中还握有是否找到反义词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