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林厘然一直扒着碗里的饭菜发呆,或是吃一口菜忘记咀嚼。
双眼放空之下,又一点点聚焦,和白郁非的视线相对。
白郁非还记得那天在小卖部里,林舅舅提到国庆假期期间,林厘然的爸爸会到他们家去。这几天,林厘然也一直没去照相馆,乔姨问起来时,白郁非帮他圆了一个又一个谎。
他也没有回世景花园,没人知道他在家经历了什么。
白郁非看他这样子魂不守舍,还是忍不住问候,她用嘴型问他,还好吗?
林厘然看清后点点头,终于从疲惫中露出一点笑意。
吃完饭后,许阿姨走到玄关那里把餐桌这边的灯关了,乔姨从烟盒里取出打火机,依次点燃十六根蜡烛。
蜡烛被一根一根地点燃时,房间也一点一点地重新亮起来,陈旧的面庞一点一点变清晰。在大家的起哄声下,她双手合十,许下第一个愿望。
“留一个愿望,在真正生日那天许哦。”白郁非在一旁笑着提醒道。
“那我留两个吧。”陈旧睁开眼,对大家露出笑容。
灯被重新打开,陈旧一块一块地切蛋糕装到塑料纸盘子里,递给大家。
全部切完才发现漏算了自己,只算了在场的其他人。陈旧担心最后那块再分成两小块,最后一个被递到的人会不高兴,还在犹豫要怎么处理。
而且,现在只剩秦语苏还没分到。
“不用分我的了,我最近控糖,有点腻。”秦语苏在大家吃蛋糕的间隙里,走到陈旧旁边说。
秦语苏不一定是在给她解围,而是真的控糖,她刚刚就在大家都喝饮料时选择只喝白开水。
而这样的说辞,在陈旧那里还是变了几分味道。
“最近怎么控糖?”陈旧还是问了。
“我听别人说,吃太多糖分容易长痘痘,不知道真假的,但是我画画的时候,画不出来喜欢扣脸,别一扣一个疤。”秦语苏的答案很简单,于是陈旧没再多问,将剩下的那块蛋糕放进自己的纸盘子里。
在大家的祝福声里,她一口口地吃掉那块蛋糕。
一个简单而热情的生日仪式过去,大家一起收拾完屋子,陈旧看时间不早了,便先离开。
乔姨有话要跟李宸乔说,两人进了他的房间,秦语苏回小房间画作业,许阿姨也回自己房间休息。
客厅里只剩下白郁非和林厘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秦语苏有事要跟白郁非说,约好等她画完一起回家,在路上说,于是等她画作业的这段时间里,就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林厘然没回房间,也坐到旁边。
接上吃饭时的询问,林厘然说,他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和肺有关。
然后又自顾自地说,他以前经常在外头赌钱,棋牌室里烟雾缭绕的,肺不出问题才怪。
白郁非安静地听着,对着电视看。
“所以,又是来借钱看病的?”直到林厘然发泄够了,白郁非才开口问道。
“他没说,只是一直在说自己的情况,但我觉得,这个病不急,他不会现在就要钱的,也许是在为以后做铺垫。”
林爸爸坐在沙发上,和林妈妈隔着一点距离。自从确诊后他便不再抽烟,但手上没东西一时还不习惯,于是双手搓来搓去,和他要说的话一样被反复揉拧。
林厘然站在一旁听着,他没坐下,已经做好听到哪句不乐意听的便转身回房间的准备。
林爸爸颠三倒四地说话,也没有看林厘然一眼。林厘然看着妈妈那张忍住心疼神色的脸,越看越烦躁。
又来了。
直到最后,林爸爸突然抬起头,对着林厘然说:“毕竟我是你爸爸。”
那种厌恶的感觉再也收不回去,林厘然嗤笑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还净说些这么恶毒的话?”
爸爸本来还有些嬉皮笑脸,听到这句立刻收敛了脸色。
其实这个病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在林厘然心里,他从没如此迫切地希望林志强离开这个世界。
至少,离开他的世界。
听到这儿,白郁非突然笑起来。
“怎么了,笑什么呢?”林厘然还以为是他这样幼稚的想法逗笑了白郁非,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不是,你爸爸和李宸乔爸爸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国庆假期期间,还有另一个人家里也被前父探望,就是李宸乔。
知道爸爸来家里了的李宸乔本来还在KTV里嗨唱,看到妈妈发来的短信后扔下麦克风就跑,在同学们不解的目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