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中庭时她看到了杂乱的月季花丛和爬上花架的蔷薇花,红的,粉的,黄的,还有深蓝的,和莱思礼的眼睛一样,纯粹而深邃的蓝色。奥菲莉娅举起魔杖,一道火光从魔杖尖端发射出去,击中了月季花丛,熊熊火焰燃烧了起来。
红色火光窜起,映在那双冷而淡漠的浅蓝色眸子里,无动于衷。
燃烧的月季花引来了猎场看守和城堡管理员,跑动的脚步声伴着犬吠和猫叫声响了起来,奥菲莉娅挥了挥魔杖,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白色烟雾迷漫而起,少女消失了,一只蓝色的知更鸟从白雾里飞了起来,盘旋而上,消失在拉文克劳塔楼敞开的窗子里。
蓝色的小鸟落入蓝色的眼眸,冲天的火光同样落入那双蓝色的眼眸,莱思礼知道那是她。奥菲莉娅,是她点燃了花丛,把所有的事都搅得一团糟,然后变成小鸟轻盈地飞走了。
当海格和费尔奇赶到现场时,只抓到了在禁林边缘徘徊着躲避追查的四个人。于是他们理所当然被当作嫌疑人扭送到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
弗利维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都被传唤了,就连麦格教授都急匆匆赶了过来。乔伊气急败坏地辩解,伊丽丝低着头哭,莱思礼目光空茫、看上去像是在梦游,泰瑞睁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麻瓜学者在做社会学行为的观察研究。
“是罗齐尔!罗齐尔点燃了玫瑰丛(Rosie burned the rose bushes)!”乔伊和伊丽丝坚称。于是拉文克劳的罗齐尔也被传唤到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
金发的拉文克劳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凌乱的鬈发蓬松垂下,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她眯起眼睛看着伊丽丝,高傲而冷淡地反问:“说我点燃了玫瑰丛,你有什么证据?”
“我们四个人都看见你了!”
“嫌疑人的证词不具有法律效力。”
伊丽丝哭了起来,“我们只是路过,教授,是罗齐尔……”
奥菲莉娅冷笑一声,冷冷打断了她,“诬陷我不是贞女,诬陷我偷偷订婚,现在又来诬陷我点燃了玫瑰丛?”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教授们陷入了沉默,乌姆里奇咳嗽起来,正要说什么,莱思礼那平淡、冷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是我点燃了玫瑰丛,教授。”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了过去,
“是我点燃了玫瑰丛,我接受任何处罚。”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另外,昨晚我没有见到罗齐尔小姐。”
斯普劳特教授惊讶地看着他,但很快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与麦格教授对视了一眼,对方很显然是相通的观点。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不能包庇别人,孩子。”麦格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我没有包庇什么人,教授。”莱思礼很坚定。
于是麦格教授的目光转向了泰瑞,泰瑞睁着那双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我也没见到罗齐尔小姐,教授。我们去禁林里找独角兽,我们不会带上罗齐尔小姐一起去的,教授,她跟独角兽合不来。”
回到宿舍,莱思礼发现床头的矢车菊一夜之间尽数枯萎了。浅蓝的琉璃花瓶中的花头无力地垂落,花瓣萎蔫,扑散着凋零下来。
莱思礼觉得它死的有点蹊跷,就像它活得很蹊跷一样。他从没有给它浇过水,可是它一直活到了现在。但他只是离开了一个晚上,它就死了。死得这样急、这样快,就像魔法一夜之间失效了一样。
他隐隐猜到了是谁送的,只有她,漂亮的浅蓝色琉璃花瓶搭配深蓝的矢车菊,以及能维持两个月之久变形术,只有她,拉文克劳的蓝玫瑰,奥菲莉娅·罗齐尔。
她在昨夜点燃了玫瑰花丛,他的矢车菊一夜之间尽数枯萎。
她的心死了。
莱思礼用清理一新清理掉了枯萎的花瓣,却发现花瓣下掩埋着一滴殷红的血珠。他又用了一遍清理一新,可是血珠还在。他不得不拿出手帕去擦拭,血珠被手帕吸收后,像有了生命一样钻进了他的食指。
就像从高空坠入大海,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引力像一只手一样拉扯着他不断地下坠,咸腥的海水灌进来,他窒息了,心脏抽痛得厉害,却拼命睁开眼睛,想抓住落下来的一束光,仿佛抓住那束光他就能够脱离苦海。
那实在是太过沉重的绝望和悲伤,莱思礼的眼眶竟然湿热起来,薄薄的泪光闪动,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滚落,紧接着那些情绪又如潮水一般汹涌地褪去了。
莱思礼愣在原地,那悲伤的回响就像海螺里的回音,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诅咒了,被拉文克劳的玫瑰诅咒了,才感到会这样的悲伤。
他垂眸,浅蓝色琉璃瓶子空空如也,就像那多矢车菊从来没有存在过,那股悲伤的情绪匆匆泄去,也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来如春梦,去似朝云。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