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
“还……挺喜欢的,嘿嘿。”春花眨了眨眼,顺杆爬道,“不如再哼个摇篮曲啊?”
童博怔了怔。
“你可真会提要求……”
待童博真的开口唱了两句,春花才懂得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童博的音色特别好听。
可他的音准跟他本人做事的靠谱程度是彻底反着来的。
——完完全全的不着调。
他谨慎而矜持地唱了两句,愣是没一个音在春花的意料范围内的。
怎么说呢……
就像是童战朝着煎糊了的锅里持续倒油,你根本无法预判那四处飞溅的热油会狂甩到哪个方向——混乱中仰头一看,甚至房梁上都有一滩冒着烟的油渍。
直到听了四五句,她才勉强听出来童博在唱什么。
——是他们在五百年前祭月神之日,反反复复听童氏族人们唱的歌谣。
“噗……哈哈哈哈……”
春花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由于得顾及脖子上的伤,她还不敢敞开了笑,憋得面红耳赤肚子都疼了。
“有那么好笑吗?”童博有些委屈道。
“没……其实没有啦……噗……不好意思……”春花把头埋在童博的肩窝,咯咯笑个不停,泪花都飚出来了。
“……”童博也没吱声,只眼含无奈的笑意,安静地等她缓过来。
“呼……”春花终于笑完了,摸了摸酸痛的肚子,长长舒了口气。“哎哟我肚子都痛了……”
“你是故意唱成那样逗我笑的吗?”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这话童博问得尤其真诚。
“我信……我信呵呵呵……”
“……”
童大哥五音不全啊……
感觉更可爱了呢……
春花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童博。
月光恰逢此刻漫过他疏朗的眉目,将他眸底流转的缱绻映得清晰。
也把他蔷薇花苞似的嘴唇照得分明。
那嘴角宛转柔和的弧度几乎要把春花的整个心魄都勾了去。
“我想吻你,童大哥。”
这不是在征求意见。
这只是在告知。
春花支起身子,从被窝里探出一条胳膊,手掌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童博的脸庞。
扑通,扑通……
柔软的指腹划过肌肤的刹那,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如鼓擂般越来越快。
棉衾悄悄滑落,堪堪搭在春花的半边肩上。
她的吻又轻又密,不断降落在童博的嘴唇。
如同淅沥而温暖的小雨,凌乱而磨人地浸透了他的心扉。
雨中氤氲而生的雾气一阵一阵地膨胀,渐渐挤得他的胸口透不过气来。
带着股花的甜浓,稠得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本能地深深呼吸。
连同她的呼吸也一并吞咽了进去。
唇瓣与唇瓣相依相偎,辗轧厮磨。
好似秋风拂过的蝉翼,不停地颤抖挣扎。
最终抵不过爱的泉涌,失去平衡地跌在了一团金灿灿的树脂里,宿命般深深陷落。
童博的手指掠过春花披散在后颈的长发。
他卷起指节,拈起一绺青丝,无意识地摩挲打着旋,情不自禁地俯身遵循着她炽热的鼻息。
她的软舌热烈而缠绵地扫过他的齿间时,灵魂深处的热浪带着轰鸣的回响席卷而来。
他就像是一条撞见漩涡的小船那样,一头扎进了无底洞的洋流中。
世界仿佛远去。
唯余两人寻觅彼此。
慢慢地,他们发现连彼此都远去了。
只有不分彼此的沼泽,牵缠溶解。
不可收拾的情愁险些烧光了童博的理智。
“够了,春花……”在彻底溺毙之前,他强迫自己抽离翻涌的情海。
喑哑的声音不复清润,在如水的月华里滚烫地颤栗着。
“嗯?”春花迷迷糊糊地望着童博。“童大哥……”
此刻的她简直是嵌在了童博身上,眼角眉梢还流泻着意犹未尽的旖旎。
“你也很想继续,不是吗?”
童博忽而叹息着笑了出来。
那笑里多多少少掺着些苦恼和无可奈何。
春花眼睁睁地瞧着他瞳孔里的渴慕燃烧殆尽。
他眉眼里的清明再度与窗边的月合二为一。
千般的吻和痴念都被严丝合缝地收拢在那双眼眸里。
上一刻,春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早已□□。
这一瞬,她又宛若一个衣襟齐整的待嫁新娘。
“睡吧,春花。”
童博又一次将锦被完全覆在了春花身上,顺势替她掖紧被角。
“听话。”
“……哦,那好吧。”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砰砰直跳的心脏,春花不情不愿地缩回了温热的被窝里,充满遗憾地冲童博抛了抛媚眼,殷勤地对他砸吧了一个响亮的飞吻。
“啵~^3^”
童博别过脸去,努力抿紧嘴角,到底还是没忍住,垂首耸动着肩,喉间溢出的一连串低笑连着胸膛都在轻微震颤。
真是……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人呐……
童博如此想着。
过了一会儿,困倦爬上了春花的脸,她阖上了眼,呼吸终于绵长起来。
童博在渐亮的天光里枯坐良久,注视着她的睡颜也不觉单调。
晨曦染白窗棂时,童博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了窗外的景色。
他这才发觉,屋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就要除夕了。
距他离开水月洞天,也有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比他过去的二十多年跌宕起伏太多了。
可他并不喜欢这样大起大落的日子。
他的视线再度抚上了春花熟睡的眼睑。
他只甘心拥抱她的波折。
但愿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能牵着她的手,悠闲自在地漫步在相思湖畔。
枕山栖谷,卧月担风。